破天行 第二十三章救命之饼
作者:老泥鳅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月淡星稀于峰尖,东方曙白于山凹,小蚂蚱再次张得开上下两片眼帘,天穹景象尽映眼中,真怀疑自己是在梦中,还是在人间?

  恍恍惚惚的小蚂蚱双手一触到身边冰雪,冰凉尽侵手心,直传入身心,他又摸爬支架得起,眺看峰谷之内,人影重叠,刀剑挥舞,才晓得了自己竟然又逃得了一命。

  胸口隐疼阵阵传来,直沁入心里,遂伸手摸入胸襟内掏出一物,拿出来看,竟是一只寸许来厚的圆形铁皮盒,铁盒中心偏下处,已戳穿一个小扁豁口,并可见得面饼碴落。

  揭得开来盖,里面竟是一块死面饼子,只是中间偏下赫然一个扁口,好像被蛇咬了一口似地,这正是当时那“瑶公主”的剑刺杰作!

  东方既白,丝丝暖阳拂照在他脑袋顶上周遍全身,以及一张庆幸无比的脸上!

  他突地想到一事,吓得浑身一哆嗦,那些黑衣人呢?

  那些蛰伏在雪地里跟魔鬼似地说冒出来就冒出来的那么多黑衣人呢?

  还有那两个白衣女子——所谓的蒙主公和瑶公主呢,她们人呢?

  莫非他们还蛰伏雪藏在当下的冰雪地里?

  想到此,小蚂蚱脑门上冷汗冒出涔涔而下,如此一来,他哪还逃得了命?

  蚂蚱的命只有一条,伸两个手指就可捏死!

  而且自从入得这莫名其妙峰谷来,说实在话,他的命也真够硬的了,险些丢了好几次,只是打了个转转又悠回来了!

  可再遇险的话,那可真不好玩了,一只小蚂蚱还能有几条命呀!

  想到此的小蚂蚱浑身哆嗦得更厉害了,倏地蹦跶起来,前后左右地瞅瞅看看。

  满眼皆雪白!

  小蚂蚱壮起胆子来,伸出猫步,试探着踩了身边前后一丈之内的雪地。

  触地没有踩到人的那种肉感,只是踏雪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随即,他胆子更壮一些,排着脚印将这方圆数丈内踩了一个遍,又蹦了一个遍!

  心里的这块悬石才落了下来,轻抚胸口,自语叫道:“这些雪魔们可不见啦……大概是没吃没喝没闹头,回家了吧!”

  想着想着,由恐转喜起来,他方觉肚中饥饿,便大嚼了一口手里的死面饼子,尽管触口时,是硬梆梆冰凉凉的,可入了肚,却是香甜甜美滋滋的!

  来此之时卧藏在雁船底肚前,他早就将盛装着死面饼干粮的铁盒揣好在胸前怀里。

  因为他刻骨铭心记着的是,在随大伙讨吃的那段童年岁月里,他时常听得自己的老干爹——老柴火棍子时时叨叨的一句话:“格老子的,人在四方走,再饱也不能忘带干粮,哪怕是一块死面饼子;再热也不要忘带衣服,哪怕是一件破烂衣裳!”

  说到这儿的时候,老柴火棍子还往往老娘们似地叨叨道:“龟儿子的,咱老少爷们没脸没皮讨饭去,那也保不齐每次都能讨得上饭!遇到穷人没得给,遇到富人没给得,只有遇到不穷不富良心大大的人才有得给也给得!”

  这些话被那些可爱的叫花子们奉为至理名言,是绝对的真理,是实践生活中提炼出来的,美名其曰:“花子经”。

  饼子嚼在嘴里,他又想起了老柴火棍子,那次决堤大水冲散开来后,也不见了他的踪影,是死是活都不晓得了。

  自然而然地,又想起他的救养之恩,眼泪簌簌而下,直落饼中,倒成了一块咸饼了。

  想起老柴火棍子,他又想起自己在随他们混天混地走四方的日子里,大伙都称呼他的名字。

  这个名字是老干爹起的,但是他却不想提起。

  因为一想起这个名字,就会拨触到他那脆弱而敏感的心弦,记得在那峰坡上,一片云王姐问他的名字时,他差点没闪了舌头嘟噜出来。

  他嘴里嚼着饼,耳际里仍然传来叫喊撕杀声及兵刃碰击声。

  他眺看了一下,见峰谷里依旧死命搏杀的那些人等,心里寻思道:“看天色,他们也战了一天一宿了,他们就是不累,难道也不饿吗?”

  想到此,又顾念起师父师哥姐还有素心奶奶棒槌大爷等富有爱心的人们,小蚂蚱便再也嚼不下去了。

  他作了个决定,要送饼给他们吃,因为他们干的是纯体力活。

  于是般,他端捧着盛饼的铁盒,急急地下了峰坡,又来到冰雪谷里。

  来到五七十二行与星阵的中,但见得漫漫氤氲气里,连个丁点人影都瞧不见,又怕得误闯阵中惹得他们生气,从而又殃及自个,只好悻悻而过。

  少林武当灵虚与方善额上青筋迸现浑身湿汗浸透,出手已失水准,皆不如方前稳健。

  而天穹教魔狮牛蟹蝎四魔星也好不到那儿去,只是死死硬撑着,死咬着不放。

  如此胶战不已,哪里还递送得进去?

  小蚂蚱张口欲喊,却没有喊得出口,只好默默转身走开,继续捧盒前行。

  心下里寻思着,还是踅摸着找一下他的救命恩人素心奶奶吧。

  老远里看得她蹦来飞去的,刚凑到跟前,她又驾起轻功飞向别地,找臭男人杀去了。

  臭男人好找,遍地都是;该杀的臭男人也好找,魔教里处处都是;可该杀又好杀的臭男人也让她杀得差不多了,现下里真还不好找了。

  小蚂蚱叹了一口长气,心里又想起小棒槌大爷来。

  于是,四下里找寻,却偶尔见得他,从地里冒出了他那颗光溜溜的黑头来,跟只小燕鼠似的,出手抓人家一下脚腕,还有的抓不着,反遭一脚踩来,于是赶紧一缩头,又入地遁走了。

  还是找他的师父师哥姐们吧,那可是自个的萌萌哒亲亲们!

  看到大二师父的争斗已经精疲力竭了,俩人出招下,都是软绵绵轻飘飘地,可老脸上却是眦裂发指。

  出手虽已瘫软,嘴头子却还是很硬辣。

  海栗子咬牙叫道:“山涯子你个老小子,还不弃笔投降归于我门!我这个点苍掌门也宽量大度得很,看在你是我老姐夫的份上,既往就不再咎啦……”

  山涯子切齿喊道:“海栗子,师父怎么就有你这么个不孝叛逆!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若当下里磕头认错,率弟子完璧归赵重合一派,看在故去师父他老人家的面上,我还可收留得你们!”

  “呸——”海栗子张嘴间,一口唾沫飞向了山涯子,骂道:“你就作梦去吧,老东西!”

  气鼓内劲余力下,唾沫如同暗器一样直飞对方面门,山涯子不及防备,“啪”一下中镖,当下气得老脸成了大歪瓜了。

  气极之下,“啪啪啪”三口唾沫回敬而去,直唾得海栗子满头满脸都是唾沫星子。

  俩人一看又一想,打了一天一宿了,反正手里也确实没劲了,索性将手中武器一扔,张嘴闭嘴间,开始互唾起来。

  真是君子动口不动手!

  小蚂蚱来到近跟前,也实在看不下去了,这哪里还是平日里衣冠楚楚举止端雅人前人后尊推无比的大师父和二师父?

  他捧起手中的饼盒,以平素里端饭敬茶的架式下磕,恭恭敬敬地大声说道:“大师父二师父,您二老就别再逗气啦,吃口饼吧!”

  山涯子白了他一眼,嘴里哼哼道:“小蚂蚱,也亏了你心里还有我这师父,你若真有情有意,就上前去给这二愣子一闷棍!”

  小蚂蚱闻得此话,眼泪扑簌簌掉下来,叫道:“大师父二师父,你们都是我的亲亲亲人呐……你们这老胳膊老腿的,就别没个完没个了了,歇会儿,饿了吧,那就嚼口饼填填肚子吧!”

  二师父睨了他一眼,眼珠子直蹦在眼眶里打转转,唧唧歪歪道:“小蚂蚱,你还没死呢!当初我真是白救了你,当日里你为什么不跟着我走,还跟着老家伙混……还让我吃饼呢,我看见你就饱了,赶快滚远远地,否则我再赏你一脚,保管再把你踢到天上去!”

  他嘴里发狠着,脚下却软软塌塌的,别说踢小蚂蚱了,就是自己能站多长时间,也是个问号了。

  听得心目中一直感恩敬尊的二师父如此说来,再看看依旧械斗不已的师哥姐们,小蚂蚱心下里竟起得了莫名的恐惧,真害怕他们一不高兴,再上来狠揍他一顿,不由地蹬蹬蹬后退几步,手中哆嗦哆嗦着,一个不留神,饼盒掉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