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大半天了,大家实在是饿了,嚼巴着手里的玉米面饼子,竟也是甜甜如蜜。
只有上下两颗老门牙的老柴竟然吃得最快,香儿手里的饼子刚出现几个豁口的时候,老柴手里的饼子便没了,已吞进了他的大黑嘴。
他惬意起身里伸了个懒腰,一抬眼间,见得不远高处的荒凉小山顶上,孤零零伫立着一颗弯脖子树,月亮睡在了那三五交叉的树杈子里。
于是,他便顺着羊肠小道,蹒跚着爬上了小山顶,来到歪脖子树下,吐两口唾沫在掌心,手脚并用间,三八两下便叠盘而上,柴火棍子似滴的身材,直直卧在树杈子里,远远观来,分明就是一根树杈子。
老柴就这样,在他的乞讨生涯里,一直习惯了猫树上夜宿,以猫头鹰的方式。
范大军师西瓜皮土豆蛋蛋二嘟噜这一个乞丐窝里的四人,也是各找各的地。
西瓜皮一个滑溜,摔跌在乱草丛里,倒头便睡。
忽听得鼾声雷动,原来更有早眠人,寻声看来,却见得那乱草窝里,却正是二嘟噜打着鼾儿。
他的鼾儿打得是那意思,抑扬顿挫里流淌着奇妙的节奏感,跟他说话时的嘟嘟噜噜一个节奏。
范大军师倚靠着一颗小白杨,眼睛微合,手执折扇,悄然安憩,以骡子马夜宿的方式。
土豆蛋蛋也不见了影,他也不知早骨碌到什么犄角旮旯地闷头入睡了。
虽然这些天来,霜雪香儿几个美眉已了然这几个怪人怪诞的夜宿方式,但眼睛里还是流露出钦佩的神色。
马总呆呆地仰看着树头月里的那根“老柴火棍子”,水葡萄眼里泪波溢动。
“嗷——”
忽听得月亮里的老柴嗥叫一长声起,如一只饿了三天的老干狼瞅见一只肥肥的野鸡似滴。
闻者皆惊回望中,但见得月亮里的老柴从树上直蹦了下来,指着山那边大声叫道:“大伙快上来,山底下有人家!”
一语惊醒睡中人!这七个半人都呼噜噜地起来,乌伢伢地冲上山顶。
西瓜皮第一个冲上山顶,尽管这一道上“叭叭”地摔了七八十来个跤。
第二个登顶之人竟是矮矮墩墩的土豆蛋蛋,他捯饬着小猪肘子后腿,几乎是滚着上了坡,上下喘着粗气个不停,睁着小蛋蛋的眼珠子四处撒摸:“哪儿哪儿,怎么了怎么了?”
他也不知是从哪个草窝里钻出来滴,脑袋上还沾着草末儿,像是标榜着要自卖自个似滴。
最后上来的是二嘟噜,他嘟嘟囔囔地爬上了坡,还一个劲嘟嘟囔囔地埋怨道:“老柴火棍子,你瞎球叫喊个啥,我这正作着娶公主的美梦呢……这黑天黑地的荒郊野外里,哪里会来的人家?可别把狼给招来了!”
他这话刚吐噜出口,却紧接着“嗷”一嗓子叫起来,发情似地。
紧接着,大伙都欢呼起来,向山下冲去,以鬼子进村的疯狂。
两山夹沟山凹处,星星点点几处灯火零零碎碎地洒在谷里。
这微如萤火的灯光,映在这一溜人眼里,却温馨而温暖,甚至映亮了整个心堂,在这漫长的行进旅途中。
随行随近,首先冲入眼帘的是一对大红火灯笼。
说大也不大,甚至比常规灯笼还要小一些,但它带给这一行人的视觉冲击和心灵慰藉,绝对是大大滴啦。
这一对大灯笼分挂门头两侧,高悬而明起。
灯光映照的中间竹匾上,则映衬着四个娟秀字体——“花儿客栈”!
范大军师正待叩门,不大不小的竹门则“吱呀”一声敞开了门扉。
款款落落出来一个绿衫少女,含睇浅笑轻启朱唇道:“几位客官是要住店的吧,敬请入内!”
众人喜极而入,落眼之处,窗明几净,雅雅致致;而最为吸晴养眼的则是四下里的盆栽之花,正自顾自然地开得俏丽,花的绿的粉的紫的……各色各样,争相绽放,莫不理会外面萎黄萧条的秋意。
从日渐肃杀浓烈的郊外进得门来,却宛如走进一副盎然煦和的春天画卷里。
一扇薄薄的竹门,隔住了两个迥然不同的世界。
花香馥郁,飘入鼻端,沁入毛细孔里,香醉了整个身心,醇透了表表里里,人如浮尘,飘泡在陈年佳酿中。
霜雪香儿几个女孩子,一下子惊呼并蹦跳起来,欢喜之极,一时竟顾不上落座憩息,四下里环顾观赏起来,花美人俏,春光十色。
“瞧,这是月季,那是海棠!”
“看,这不是千日红与君子兰嘛!”
“郁金香杜鹃花玉兰迎春……水灵极了,嗬!”
“咦,这是什么花呢?”雪花停在一处花卉前,搔头蹙眉呐呐自语道。
此时,离她最近的马总听得真真滴,眼一瞅间,也为禁惊讶起来。
但见这盆花儿红叶绿花,红如枫叶,醇美了整个香山;绿似碧波,荡漾了整个春江;隐隐淡淡之中,暗香浮动着一种奇异之香。
叮铃当当的楼上落帘声响动,一梯三折的香檀木梯头尽处,现出一个脚踩木屐的纤纤细足来。
纤足轻轻盈盈落下,随落随现出一个粉衣少女来,如同和煦春风吹落那占枝梅花,飘飘然落在众人眼前,俏俏丽雅放在百花簇拥里。
她在丛中笑,分明不是人,只是一朵花——一朵最俏丽的花儿!
“花儿姑娘拜见诸位客官,你们一路劳顿,先落座歇息,后厨已动火,随后便可上得美味佳肴来。”
花儿姑娘轻轻雅雅地说着,并伸手扶携着年纪最大的老柴安置落座,完全没在意他身上的老坛酸菜味。
“对对对,姑娘说得对,马总,我们要几个菜吧,光吃得几两干饭也不顶事呀!”二嘟噜嘟囔着说道。
“你就知道吃,还知道自己吃几两干饭!”土豆蛋蛋对二嘟噜说。
“食色——性也,该吃还是要吃该喝还是要喝!”范同晃荡着脑袋吟道。
“我们经费有限,上得便宜实惠的菜来就可以了!”马总落座后这样担忧地说道,前不着村后不挨店的就这独一份,如宰你一把还真没商量,也是完全山崖式滴。
花儿微微一笑:“没关系的,花儿客栈面向大众,照顾弱势群体,对媒婆儿阿姨乞丐儿叔叔都半价优惠的!哎哟哟,几位可人的小姐姐,花儿一见到你们就心生喜欢得不得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