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俩人边行边说着,越丘过岭,满眼的黄沙土地里寂寂辽辽的只有他俩的不点身影,花儿只觉得没过了一会儿,便来到一处山崖前。
山崖之侧,是一条羊肠小道,丈许之往下看来,便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深谷。
花儿知道,顺着土道上去,直到崖顶,再向前行得十多里路,便可进圣教总部日月山。
她也知道,这一路暗梢众多埋伏四起,寻常人等根本进不得去。
她耳会得天哥哥声息带喘,偷眼看来,但却他额头上细汗泌出,心里不由微微一痛,轻声说道:“天哥哥,你放我下来,我们慢慢走上这山崖。”
小蚂蚱听她如此说来,这一路奔走,少说五六十里路出去了,自己确实也有些不支,便轻轻放她下来,俩人手拉手,行上崖前土道。
此时夜色暗下暮色袭来,俩人又行得一里多路,山风如刀,花儿不禁又靠近了他,小蚂蚱伸单臂紧紧地抱住了她,生怕凛冽的山风将纤弱的她吹跑,那可真成了一朵花儿飘落了。
行走的小蚂蚱一抬头间,见得崖侧凸出一块大大的巨石甚是显眼,上面刀刻有“奈何石”三个草行大字,苍劲有力,也不知是哪位高人侠士所留。
小蚂蚱看来,那银勾铁划里,却似乎有一股淡淡幽幽怨怨怜怜之感。
因为有这块巨石的凸出,羊肠小道更显得窄小,其尽许之外,便是深不见底的万仞深渊。
小蚂蚱更加搂紧了花儿,准备安全渡过这块地界。
花儿也觉得了危险,偎依着天哥哥更紧密。
过了片刻,却感觉他不进一步,便问道:“天哥,你怎么……”
说话之间,觉得异样,不禁抬头看来,却见他水葡萄眼睛一动也一动,直直盯着侧方石上。
花儿顺其异样的眼神看来,心里不由一哆嗦,“啊呀——”尖叫出声。
但见得巨石之上,多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灰衣,头上带套,只掏着两只眼珠子,眼神阴鸷,直勾勾地盯着他俩,如同一只猫头鹰俯盯着两只田鼠,在这暮色深沉里。
“又来事了!”听得天哥哥超然说道。
“不错,你又摊上事了,媒婆儿!”那人接话道,语调阴森森地,在这暮色狂风崖道上,甚是瘆人。
小蚂蚁一惊,说道:“什么媒不媒婆不婆的,你若是相找的话,来这儿可找错人了!”
“别装了,”那人不屑说道:“你这家伙,一直在装,尽管我不知你到底是谁,但肯定现在你这样,当然也不是你的真身!”
他一语道破,花儿也一惊,直愣愣地看着巨石上的怪人。
小蚂蚱嘻嘻一笑,说道:“你怎么看破我的身份了呢,我虽然不知你是谁,但是你肯定是天涯客店里的某一人。”
“你怎么知道?”那人沉声说道。
“很简单的啦!”小蚂蚱说:“这前不着村后不挨店的,又能说出我个道道的,当然跑不出去天涯客店了!”
“你这小家伙还有点头脑,在天涯客店里,骗得大伙团团转,什么私奔啦什么有了……”
“我当然有了,只不过是一只枕头嘛!”花儿晃晃手里的花布枕头,她一直揣在手上,还寻思着带上山放在自己闺床上呢。
“真是一对骗子!”那人似是不耐烦的口气说道;“我能看破你的身份很简单,因为一个私奔的傻小子怎么会使出那么神奇的武学来呢?”
小蚂蚱心里一沉,归根结底还是关键时刻的出手出卖了他。
“你的武学之神奇,连我都未曾见过,那……”那怪人说话间,带套脑袋里掏出的两只眼珠子射出直勾勾的光来,又说道:“那也只能是传说中的《天籁宝录》了!”
“由此而联想,那飞鹰婚事上出尽风头的媒婆儿,出手之间,不也使出神奇之武学嘛!便可推断,飞鹰婚事上的媒婆儿与天涯客店里的傻小子准是一个人了,只不过这傻小子会得易容术而已!”那人一气说来,似是有些呛急了,轻咳了一下。
小蚂蚱一时无奈,呐呐说道:“难道你也是为了那《天籁宝录》?”
“哼哼,”那人说道:“本来我还有点兴趣,可是现在不行了,你你你们俩必须得死!”
小蚂蚱睨着眼看了他一下,客气地说:“这么绝吗,不能商量一下吗,你只让我一人死不行吗?”
“必须滴,你俩必须去死!”那人说道,口气强硬,不容得半点商量。
小蚂蚱回眼看了一下花儿,揶揄道:“看来,咱俩真摊上大事了,咱俩还真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了,谁也蹦跶不到哪儿去了!”
那人厉声叱道:“别那么多废话了,我对你的真实身份也不感兴趣了,只是你们马上就成两具死尸了,你们不是一对小情人嘛,正好一起殉情罢了!”
小蚂蚱气往上拱,正待出口怒骂,却听得花儿朗声说道:“老管家,你这头老狐狸,就别装了!”
那人浑身一震,差点没从石上掉下来。
“怎么样啊,还有必要装下去嘛,也怪不得天哥哥说你是老狐狸,真是一点也没错!”花儿气愤地说道。
那人缓缓将头套取下来,小蚂蚱看来,花儿所说,真是一点不错。
此时的他,对其身侧偎依的小姑娘,开始佩服起来。
更恰当的说,他一直在不知不觉中佩服她,从她请缨出战布景客栈将己方一窝全部撂倒在无知无觉欢笑中对飞鹰惨事的独到剖析一心牵挂着爹爹而速速回赶……
只不过这次佩服,只是更升华了一步。
瑶世愁阴声一笑,说道:“小姑娘,你怎么能识破老朽了呢,老朽真还纳了闷了!”
花儿说道:“不错,你个老狐狸隐瞒得天衣无缝,包括声音甚至是自称都是‘我’,而不是你平素一贯的‘老朽’,可是……”
“可是什么……”瑶世愁阴鸷地盯着她,不由又轻咳了一下,好像是给气滴。
“对,就是你这一声轻咳——”花儿似是蔑笑着说道:“彻底暴露了你!”
“为什么?”瑶世愁说话间,又是一声轻咳。
“在天涯客店的独间里你我共处一桌,当时的你侃侃而谈,”花儿说道:“你说过那冰晶潭之事,曾提过你年轻之时妄自潜入潭中,阴寒侵脏,虽求得名医治疗保全一条贱命,但却不幸落得轻咳的毛病……”
“……而且你的轻咳声里沧桑中有种骥骜不屈,就如同陈旧棉花团里藏着一根老刺,这是你的性格使然,可谓是天下无二!”花儿慢慢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