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君大人,我们不熟 第29章 今晚,话说清楚
作者:林渡水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我已习惯吴潜的冷待,耸耸肩膀,回答小道士:“吴潜先生。据说是个高人。”

  小道士皱起脸,面带同情:“无钱先生?好惨。听起来就不像高人。”

  虽说吴潜与我气场不对,但到底是沈南城特意安排的,这样无厘头的批评让我很不服气,于是反驳:“那你又叫什么名字?”

  小道士挺一挺胸膛:“公仪羽。”

  我默。好吧,确实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他这不是高人的名字。

  小道士,不,现在要叫他公仪羽了,拍一拍我的肩膀:“讲真,昨天晚上你晕倒时,脸色跟快死了一样,那时我真以为我们都要死了。结果不知咋的,突然一下又风平浪静了……现在想来,我们还真是命不错哪!”

  他又低头看表:“啊,我得走了。今天还要去抓个鬼。再见。”

  我说:“别做太危险的事啊!”毕竟也算是同生共死过,有战友情谊。

  公仪羽笑嘻嘻:“就是个宅鬼,简单得很。有钱人家来请的,给的钱老多老多了。这种好事我千万不能让它溜掉。”又挥手道别:“我就住城里,有事叫我……放心,给你打折。”

  我哭笑不得:“谢谢。”

  看着他过了转角,我慢慢地走回病房。

  坐到病床上,看看四周低调典雅的装饰……特等病房,难怪当时觉得病床舒服得过分。

  我茫然地往后倒下,双手张开,躺平。

  算起来,我和沈南城也就认识了三天。前因后果捋一捋,不得不承认,他对我是真的挺好。好到什么都已为你提前安排过,照顾你的安全,照顾你的健康,妥妥当当,你再不必操心任何事。

  我就是再不懂事,也应该明白这些举止里的含义。我只是不明白,他与我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哪点让他给看重了?

  可事实摆在面前,无从再计较。而我自己,也实在不能心无芥蒂地接受。

  身世不明,记忆残缺,还有见鬼和洒血驱鬼的特殊体质,怎么想来自己都是一团迷雾。无根飘萍,前路茫茫,还是不要连累别人的好。

  窗外暮色降临,斜阳西坠,夕照映进病房,在地板上被窗棂的影子切成一个又一个的方块。

  我侧头看着那些方块,看了很久很久,终于下定决心,毅然爬起,按铃呼唤护士。

  “南小姐,您有什么不舒服吗?”护士很快赶到,温柔地问。

  我说:“我要出院,请问该在哪里结账?”

  护士张了张嘴,睁大了那双温柔和善的圆圆眼睛,迟疑地道:“您可以在这里多观察两天,而且,您不需要支付费用。”

  我坚持:“不。”

  她无奈,只好安抚我:“您先等等。我向上面汇报。”

  很快,院长又赶来了。他面色为难,和气地问:“南小姐有什么不满意么?”

  我感谢他:“没有不满意,这里很好。多谢你们的关照。只是我的情况我自己知道,已经没问题了。请开账单吧。”

  他说:“可是沈先生有言在先……”

  我说:“我和沈先生没有关系的。”

  “沈先生!”他顿了顿,突然目光越过我投向门口,似乎觉得在背后议论这位大人物很不尊重,有点不安地打着招呼。

  我心里一惊。回头去看。

  沈南城。

  他平静地站在门口,只是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天色已暗,他逆着光,我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有一种背后说人却被苦主捉到的迷之尴尬,我咬咬下唇,低声道:“沈先生好。”

  那个身影慢慢地走过来。随着窗口映进的夕照,沈南城的面容逐渐清晰。那张好看得要命的脸,此刻却没有什么表情。

  在这日夜分割光暗交界的时刻,他的样子莫名地令人觉得压抑,令人想屈服。

  他在沙发上坐下来,目光落在我身上,却没说话。

  他的目光不冷也不暖,带着探究,与一点点我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长久地停留在我身上,刺得我坐立难安,却不知该说什么。

  一旁的院长与护士犹豫着,也到底没敢开口。

  房间里一时寂静如水。

  良久,沈南城终于打破了这死寂,对院长道:“照她说的做。”

  院长如遇大赦地出去了,又很有效率地送了账单过来。

  我看了一眼数字,心疼得要命,却又不能显露,面色平静地结了账,心里却在尖叫。

  两年辛苦工作的积蓄,就这么与我告别了!

  我依依不舍,目光追随着被拿走的账单。

  等到财务人员走得看不见,我才把目光收回来,然后发现,沈南城还坐在房间里。

  终究还是到了把话摊开来说的时候。他这两天的举止已经足够影响我的生活了。我必须速战速决,尽快回到正轨上。

  我深呼吸一回,转过身去对着他:“沈先生,这两天的事,谢谢您了。”

  窗外的夕阳已经完全沉没,病房里还没有开灯,月亮初升光线暗淡,黑暗如潮水涌上,视觉迟钝,只能看见他朦朦胧胧的身影,如一矗雕像坐在黑暗里。

  他慢慢地道:“如果我说,你现在住的地方条件太差,另外给你找一个住处,你是不是也不会接受?”

  我说:“您选的地方一定是好地方。可是,白住,我心里过不去。付租金,我也付不起。所以,非常谢谢您的好意,但我真的不能接受。”

  一阵令人难堪的沉默之后,他说:“原因。”

  我咬一咬下唇:“沈先生,您也看到了,我体质特殊,很容易招神神鬼鬼的东西,连累周围的人。”

  接下来的话,我说得很费劲,像是亲自揭开自己的伤疤,眼睁睁看着它鲜血淋漓:“不瞒您说,我两年前就失忆了,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说不定我的过去很复杂很差劲……所以我想,在找出真相之前,尽量少和人有牵绊才好。”

  沈南城坐在黑暗中,没有动,似乎对我的理由并不惊讶。然后,他似乎笑了一笑。而我分不清这个一闪即逝的笑里是否带着一点点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