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两天沈南城的种种，我要是还没注意到他另有秘密，我就是真傻了。

　　之前心里一直有纷纷杂杂若隐若现的许多念头，现在好像有某一个明显了些，却又迅速地隐去了，抓不住。

　　我想悄悄往门再靠近一点以听得更清楚些，却听见沈南城的拒绝：“那点小事不值一提。你留下，保护南雅。”

　　我往后一直身子，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

　　我在怀疑沈南城。可是讲真，这些天，他对我是真的不错，再没有第二个人对我这样好。

　　我盯着门看了一阵，到底还是悄悄走开了。

　　心乱如麻地工作完一天，下班时分，沈默准时在停车场等我，载我去与孙曼丽见面。

　　他心情甚好，一路哼着歌。我在副驾上看了他半天，终于犹豫地问：“二少，您说沈先生是两年前才回来的，那您以前……知道您有个哥哥吗？”

　　“哈？”沈默诧异地看我一眼，“当然知道啊。我一直都听说有个哥哥特别出色，见了真人才知道比传说还厉害，哈哈！”

　　我之前猜测沈南城是半路杀出的，过往成谜，现在看来，竟然经历一清二白？

　　难道是我把他们的对话听错了？

　　我这下吃不准了，缩回座位上。

　　但不知为何，从沈默那里听到肯定的回答，我心里反而安定了下来。

　　车微微一震，停了下来。“到了。”沈默欢欢喜喜地说。

　　我从沉思中惊醒，仓促抬头，看见路边有个风情万种的美女正望着我们笑。

　　如果不看她的脸的话。

　　我下了车，看着沈默走在前面，与血盆大口的女鬼卿卿我我，觉得场景十分之诡异。

　　沈南城的事也只好暂时抛到脑后。我跟着他俩进了餐厅坐下，看沈默来回殷勤张罗，女鬼笑吟吟地张着大嘴望着他，不由双手来回搓一搓脸，叹一口气。

　　沈默道了个抱歉，起身去洗手间。女鬼这才转过来望着我。

　　我含蓄地说：“公馆8号出事之后没见到你，我还以为你被影响了。”

　　我本想问她为什么还在我们身边阴魂不散，但考虑到这个词对鬼来说似乎不太吉利，于是思索了下，换了个比较有礼貌的说法。

　　女鬼笑盈盈地：“我把那个男人吸得半死的时候，突然觉得不对劲，于是就先跑了。”

　　我说：“嗯，你先跑了。然后跟沈默说我是你唯一的朋友。”

　　她凑过来，像所有女人会做的那样撒娇地摇摇我的手臂：“我想到你那么本事，怎么会出事。”

　　可是撒娇的是这样一张鬼脸……我默了默，抽回手，想起正经事：“你怎么又去找沈默？你还想吃他？”

　　女鬼坐直了，严肃地道：“我不会吃他。”

　　我表示呵呵：“当初你可想吃他了，摆好大阵仗，我还滚了一回玻璃渣呢。”

　　女鬼表示了一下歉意，继续解释：“其实第一眼看见沈默的时候，我心里就有强烈的感觉，又喜欢他得很，又恨得想把他拆骨入腹。既然吃他被你打断了，现在我对他倒是喜欢更多一些，所以说我不吃他了……你是不是不信？”

　　我点点头，表示确实不信。

　　她叹了一口气，侧身从坤包里翻出一张照片，递给我：“这也是我今天找你的原因。”

　　我疑惑地瞅她一眼，伸手接照片。

　　低下头看时，我饶是这几天已经算见多识广，还是呆了一呆。

　　照片是黑白的，相纸已木，泛着年生久远的黄色，但照片上的人还能看清楚，眉眼曼妙，姿容秀丽，不是孙曼丽，还是谁？

　　世界上真会有两片长得一模一样的树叶？我说：“这是？”

　　女鬼说：“是我。”

　　我白她一眼：“是孙曼丽。你只是上了她的身。”

　　女鬼头一次笑容里泛起惆怅：“你看，连你都不信……我为什么做鬼，我做鬼多少年，我都不记得了。我什么没见过，但从来只是飘飘荡荡。直到看到孙曼丽，我才有强烈的感觉，这个就是我的归宿了。”

　　我没说话，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

　　女鬼笑得有点寒意：“你当这张照片怎么来的？周末沈默带我去他们乡下沈家老宅踏青，这张照片，是从半空里飘到我面前的！”

　　我想象着昏暗陈旧的深宅，四周无人的郊野，青天白日，一张老照片无声无息从空中飘下来的场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女鬼把照片翻过来：“你看。”

　　上面的字迹极其模糊，笔画处多有残缺，我连猜带蒙，也只辨认出其中几个字：赠沈……。柳宜芳。

　　沈……？

　　我抬头看见沈默远远地向这边走来。

　　柳宜芳？

　　我收回目光，看女鬼。女鬼说：“这个名字，我不知道。但是认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我莫名心里恨得很。”

　　我把照片翻过来覆过去。心里很犹豫。

　　女鬼叹一口气：“我找不到别人商量，我以为至少你能懂我……”

　　我抖了抖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举起手喊停：“你撒娇对我没用……当初孙曼丽的死你没对我说谎，我就再信你一回。说吧，你找我干什么？”

　　女鬼的眼睛亮了：“我一个人找不到头绪，糊涂得很。人多好商量，我们一起回沈家老宅一趟，探个究竟。”

　　我垂下眼睛，手指慢慢从照片上滑过。似有似无地，有极淡极淡的怨气慢慢缭绕在指尖。

　　我说：“沈家肯让我们进去？”

　　女鬼看着已经走到我们面前的沈默，道：“他会带我们过去。”

　　沈默听到了，问：“去哪里？”

　　女鬼笑盈盈地送了个秋波：“我和南雅说起沈家的历史悠久，都很羡慕，想再去看看。”

　　这秋波送的好。送得沈默欢欢喜喜：“好，这周末我们又去！”

　　送得连路过的客人都不由得惊艳地多看了这个美女几眼。

　　大概只有我能看到那死白死白的鬼脸，这会儿嘴又咧到耳根了。和沈默坐得连体婴一样，不时脸靠着脸嬉笑，血盆大口就对着沈默的左半边脸。

　　我叹了一口气。

　　吃完饭出来的时候，趁沈默取车，我拉过女鬼悄声说：“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她说：“你讲。”

　　我说：“你和沈默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把嘴收一收吧。”

　　她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