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继续扁嘴：“就凭她！不是我对她有成见，沈先生是什么人？也是她能肖想的？”
另一个同事凑上来贡献更深刻的八卦：“听说她妈妈是沈家哪一房的老爷的妻侄女……虽然不是很近的关系吧，关键是她长得漂亮啊。”
第三个同事激烈抗议：“沈先生才不会跟她怎样！美女多了去了，你看沈先生跟哪个扯上过关系！沈先生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应该沾绯闻！”
一群沈先生的崇拜者齐齐表示义愤填膺。
我插不上话，只得埋头苦吃。
接下来的一周过得水静河飞。
除了苏珊真的找过我一次。
我们在小布尔乔亚情调的餐厅吃饭，她熟练而浮夸地应酬我，场面做得很热烈。在一阵你来我往的客气之后，她清了两下嗓子，浮起一个虚虚的微笑：“小南，你怎么认识沈先生助理的啊？”
我抛出早就准备好的答案：“我以前在的公司被沈氏收购，这过程中认识的。”隐去了沈默落难那一段，给他留一点面子。
她做出夸张的表情：“那真是巧！那你也认识沈先生了？”
我并不愿意想起这个名字，含糊地说：“给他送过文件。”
她似乎松懈了些，点点头，作宽宏大量状宽慰我：“沈先生确实很忙，连我都不常见的。”然后积极与我分享一些小事，件件事都似在玩笑，却件件事都在旁敲侧击暗示她与沈家有若干关系。
这样来来回回兜圈子，将所有可能的女性统统视为情敌，各种明示暗示将你划到一个圈子外，暗示你该自动后退三千里，这种矫情，实在令人厌烦。
最后一次，在她再次絮絮这周末要跟着母亲去沈家自己于是又买了最新款名牌后，我终于忍不住，但还是客客气气地说：“其实我对沈家的事并不感兴趣的。”
她愣了一愣，渐渐起了恼羞成怒的表情，垮下脸：“口气真大！这话，就凭你也有资格说？”一把抓起包，站起来拔腿就走。
我呆了半天，叹一口气。
是，我确实没资格。
算算餐厅离公寓也不过三条街的距离，我看天色还早，决定慢慢走回去。
路过街角的报刊亭，我停下来翻一翻当期的书，眼角余光却瞄在一本八卦杂志上。封皮上是最近蹿红的新星，一张脸艳若桃花，正羞涩否认与某先生有关系。
这个某先生是谁，杂志没敢指名道姓。
第二天午餐时候就有流言，说某先生是沈南城。
同事一边在手机上刷八卦，一边恨恨道：“你看这个！连个实锤都没有，就敢往沈先生身上蹭了！”
另一个消息灵通人士压低声音道：“也不是一点由头没有。前两天的慈善晚宴，我朋友是公关公司的，她就在当场啊，她说沈先生跟那个女星真的说了两句话！”
同事拍案而起：“说两句话就算对她有意思啊？”
消息灵通人士啧啧：“关键是，沈先生从来不跟无关的女性说话啊！这还不算破天荒？”她掰指头算：“沈先生身边都是男的……他大概也就跟秘书说过话吧？”
人群躁动，悉索私语。
我低头吃饭。
晚上的时候，我在家里呆坐，却接到越洋电话。
一看号码，竟然是以躲风头为名避出国游山玩水的沈默和孙曼丽。
在寂寞到胡思乱想的时间里，接到友人的电话，实在是排解漫漫长夜的良药。
我兴冲冲地接起来：“喂！”
却听孙曼丽在电话那头怒道：“你怎么这么不争气！沈先生跟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我惊诧：“你们怎么都知道了？”
孙曼丽啐道：“有华人的地方就有八卦！你不要小看了沈南城！”
我确实没有小看过沈南城。但觉得也没有必要就这个话题开展深入讨论，于是说：“哦。”
孙曼丽继续恨铁不成钢：“你到底在搞什么？怎么让那个女人钻了空子！”
我弱弱地辩解：“怎么能叫钻空子，我跟沈先生本来也没什么关系的……”
然后我听见孙曼丽在那边深深吸气，接下来想必就要有一顿大爆发。我赶紧把手机拿得离耳朵稍远一点，却又隐约听见那边一阵低低嘀咕和悉索声，似乎手机换了手。
接下来是沈默说话：“南雅。我不知道你和我大哥是怎么回事，但是，你说你和我大哥没什么关系，我是绝对不信的。”
我沉默下来。
沈默继续说：“以前你们是怎样，我不知道。但是那天大哥把你叫去他办公室，我不是进来想救你吗，我看到当时大哥的样子，真的是，我从来没见过他有这种表情。”
我鼻梁骤然酸胀。
自那天道别，已这么多时日，我白天不敢回想，到了夜里，无法入睡，那天的一字一句，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在心里反复厮磨，辗转反侧。
沈默说：“南雅，你是我朋友，就是我朋友我才对你直说。南雅，你可以不喜欢我大哥，但你要把自己和我大哥撇得一干二净，南雅，你说话不能没良心。”
他的责备很重，但我觉得我受得应当。
我想回答他，说出口的话却有浓重的鼻音：“嗯。”
沈默吓一跳：“喂，我不是骂你，你不要哭啊！”
孙曼丽在那边大骂他：“笨蛋！”把电话抢过来，中气十足：“男人都是笨蛋，你不要理他！我也不多说你了，来，我给你传授两招，一定把沈南城抢回来！”
我擦了擦额头掉下的一滴汗，正想向她表示不需要这样做，却听见那边沈默在抗议：“我哪里笨……”
又是一阵悉索，似乎是孙曼丽不耐烦地将他踹开。
我破涕为笑。
至少还有这一对，多么有爱。
“喂，喂，南雅，我们不在，你最近没事吧？”孙曼丽回过头来继续找我。
“我没事。”我低声说。然后走到窗边。
窗外倒挂了一个鬼魂，已经三天了。它似乎惧怕着某种力量，并不敢进到这栋楼里。只是远远地隔着玻璃，一张一合的口型，说的话是：“我要……”
我与它对视半天。最后重重地拉上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