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时晴自然听不到何庭川内心的声音，还以为是提到结婚这种话题，某少年不好意思了，于是体贴地转开话题：“去那棵广玉兰底下。”

　　何庭川茫然四顾：“……哪棵是？”

　　忘了这货连栀子花都不认得了……她抬起手指向离两人五米远的一棵高大笔直的树：“就它，白色的花，像风铃，又像荷花的，看到了吗？“

　　何庭川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看到了。那树叶子也太少了，没有荫，会不会太晒了？”他自己倒是无所谓，晒得黑点还能多点男人味，可她白白嫩嫩的，感觉晒久点都能晒脱一层皮……

　　“大清早的太阳能有多毒，我在病房里面待得都快发霉了，急需杀菌，补充维生素d。”殷时晴严肃道。

　　一听她说出这种似乎很有科学道理的话，何庭川就会被唬住，立马把人推到指定地点，固定住轮椅后，想了想，还是偷偷地举起双手，虚遮在她的头顶，稍微能挡一点是一点。

　　然而事实证明，作为人体要害部位之一的脑袋，如果有“异物”靠近，很快就能被察觉。

　　几乎是同时，殷时晴仰起头，正好撞进何庭川垂下的视线。

　　这一对视，两人俱是一怔。

　　何庭川是没料到自己的小动作这么快就被发现，而殷时晴却是被何庭川眼中尚未来得及掩去的温柔击中，一瞬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在她的认知中，何庭川可以是叛逆的、狂放的，也可以是成年后稳重的、有气魄的，但从来没有过和“柔情”挂上钩的时候。

　　可现在竟然就这么“不期而遇”了。

　　一个自认为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某天某时某刻忽然展现出了完全陌生的一面，会产生一种恍惚的不真实感。

　　殷时晴就觉得自己正仰视的这个人可能不是何庭川，而是……

　　乔夕文。

　　虽然这是一个让她非常不愉快的名字，但它还是不受控制地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在一起的那三年里，乔夕文就是用几乎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不过并不完全相同，何庭川的眼神要更深重一些，似乎还多了些什么。

　　也对，乔夕文是把自己当作恋人在看，何庭川是当作亲人，亲情当然要比爱情浓厚得多，也复杂得多。

　　差一点就想多了……

　　她失笑，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正前方的小型喷泉，悠然道：“你以为你的手掌是两个大蒲扇吗？放下去吧，你手举酸了是小事，等下没劲把我推回去，万一被爷爷抓到了，咱俩可都没好果子吃。”

　　何庭川当然知道她不是真地担心被殷老爷子训斥，而是纯粹地怕自己累到。

　　很多人，包括成天跟在他身后的那些小弟，都说她就跟一只高傲的白天鹅似的，倒不是架子摆得有多大，或是有多拒人于千里之外，有些人对人的冷漠是包裹在外的，而有些人则是由内而外散发的，殷时晴就是典型的后者，有时候不小心对上她的目光，会觉得自己和花坛里的一株杂草没什么区别……

　　每次听到这样的话，他都会赏给说话人的脑袋一巴掌，但也不会出言反驳。

　　倒不是因为他也这么认为，他怎么会这么认为，他比谁都清楚，她一点也不冷漠。对她的爷爷，对她的何叔叔和杨阿姨，还有……对自己，她都关心在乎得不得了，只是她表达的方式总是很别扭，不直接，却更显可爱。

　　至少在他的眼里，她的温柔举世无双。

　　她的好，只要他知道就够了。至于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甚至最好全世界的人，他可是巴不得他们都误解她，被她的“冷漠”吓退，一个也别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身为癞蛤蟆，就别痴心妄想。

　　想到这些，他才猛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在很早的以前，就已经有了这份私心，只是太过懵懂，没能发现藏在那私心里的秘密。

　　现在虽然开窍了，时机却又不纯熟，只能憋在心里，等到她成功踏上似锦前程的那天，才能告诉她。

　　她是他最珍视的人，这种珍视超越了喜欢，也超越了爱。喜欢和爱，总会免不了想要索取同等的回应，如果久久得不到，就会感到寂寞。而他对她，只有贪恋，并没有贪念。她一句玩笑式的关怀，都能带给他丰盛的满足感，他又怎么会感到寂寞？

　　何况，如果他要的是她的一辈子，三年又算得上什么？

　　这三年，就让他像现在这样，守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发光发亮，追逐她想要的璀璨繁星。

　　或许除了办事雷厉风行以外，他的血液里还沿袭了军人的另一特性——坚毅。一旦在心中确立了目标，即便一路风霜雨雪，荒漠之外遍布泥沼，也绝不会有哪怕一秒的动摇。

　　等她，他心甘，情也愿。

　　“放心，手没劲了，我就用肩膀把你推回去。”他故意逗她。

　　逼一个喜欢转着弯表达关心的人不得不把话往直白了说，是一种乐趣，也是他对她难得的恶趣味。

　　结果殷时晴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你要是还想要你十六岁的生日礼物，就乖乖把你的手拿开。“

　　何庭川火速收回手，一个错步闪到殷时晴身前，蹲下身道：“你不是说没来得及准备吗？”嘴里这么说着，双眸中的惊喜和期待却是已经满得快要溢出来。

　　殷时晴笑得高深又莫测：“要不你猜猜，猜对了就给你。”

　　何庭川这时候的反应速度倒是很快：“你刚还说，我把手拿开，就能有礼物。”

　　“你念起书来怎么就没这么灵光？”殷时晴好笑地看着他，也不再继续“为难”他，从浅粉色的病号服口袋里掏出一把造型独特而别致的瑞士军刀，“这是我托爷爷弄来的，看清楚了，这可不是烂大街的那种红色的，这种啊是限量款，不会有第二把一样的。”

　　何庭川珍而重之地接过，一会儿翻到黑色纹路的一面，一会儿又翻到白色问路的另一面，像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殷时晴打趣道：“一听到是限量款，你的眼睛亮得都快赶上白炽灯了！好歹也是首长的儿子，能不能有点出息？”

　　怎么会是因为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