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本就安静，在殷时晴出声喊凌芯后，更是静可听针，乔夕文虽然离得远了些，也还是一字不落地听到了全部。

　　其他不明状况的人都只当是凌芯和殷时晴起了点小冲突，被殷时晴的保护神何庭川教训了几句，而大度的殷时晴现在在主动示好。

　　可乔夕文了解事情始末，更是直面过她看着凌芯时候的眼神，也就比看自己的眼神“柔和”了那么一点，当然不会认为她是在真地表示友好。

　　对凌芯的家庭环境，在上次顺便送她去医院以后，他也有所了解，而他知道，对一个自卑又极度自尊的人来说，这种高高在上的施舍，无疑是最大的屈辱。

　　殷时晴聪明，他是知道的，但都是“好”聪明，而殷时晴的“坏”聪明，他却是才知道。

　　这正是他的父亲一直希望他能做到，可他总也做不到的。

　　他一直以为，只有像自己父亲那样的人，才会这样的笑里藏刀。

　　他也一直以为，对于这样的为人处事方式，自己的观感只会是厌恶。

　　没想到，看到她的这一面，他却觉得……很有趣。

　　篮球场上，何庭川看着眼前恶狠狠盯着自己的大胖墩，也觉得很有趣。

　　“你小子还敢回来，挺有胆的啊。”大胖墩上前一步，几个高年级的也纷纷站出来，横成一排，拉开了架势。

　　何庭川缓缓勾起一边的唇角，笑得无畏又轻蔑：“你小子替我把话说了，挺贴心的啊。”

　　大胖墩被气得咬牙切齿：“像你这么不懂规矩的新人，就是欠收拾！”

　　“规矩？”何庭川挑眉，“那是什么玩意儿？谁立的？说出来，我连人一起给碎了。”

　　“我！”李教练中气十足的洪亮声音传了过来，“在这儿，能立规矩的只有我！来啊，你小子来碎啊！”

　　大胖墩对着何庭川露出一抹奸计得逞的笑意。

　　何庭川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转过身，淡定地迎上李教练冒着火的目光，嘴未动，从牙缝里挤出话道：“吴、岱，眼睛长着除了闭着，还可以睁着！”自己背对着没看到，这家伙面朝着杵自己边上，教练过来了连个声都不吭……

　　吴岱闭着眼转了两圈脖子，无精打采道：“中午没睡饱，睁不开。”

　　何庭川：“……”明明下午连着两节课都睡得不醒人事……

　　李教练的视线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不负众望地定格在何庭川站的地方：“何庭川，你怎么就这么能呢？第一天入队，先是把球拍前辈脑袋上，这下午训练还没开始，又打算碎人。你这日程排得挺满啊，要不要我给你请个助理，替你好好规划一下时间表？”

　　何庭川面无表情地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摆明了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要不是何庭川球技过硬，像他这种刺头中的刺头，李教练一定二话不说直接踢出篮球队，但一颗惜才的心让他不得不拉低自己容忍的底线：“不说话是吧？不说话就给我好好打球！我就奇了怪了，就你这脾气，居然还能交得到女朋友，不过你那小女朋友也是够厉害的……”

　　一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何庭川倏地看向李教练：“你说她是我女朋友？”

　　李教练误以为何庭川是不敢当着老师的面承认自己早恋，看来也不是那么天不怕地不怕嘛，当下嗤笑一声，道：“行行行，你说不是那就不是。谁还没年轻过，就你们那点小道道，真以为能瞒得过谁。”那小手牵的，他是得有多瞎才能看不到？

　　“你的意思是，一看就觉得是我女朋友？”何庭川换了个方式又问了一遍。

　　这下李教练终于觉出点不对劲了，这何庭川从眼神到语气，全都透出股……兴奋？没错，就是这种感觉……

　　这小子是不是脑子不正常？

　　“……是，怎么了，一眼就能看出来！我不是你们班主任，你们这事我懒得管，只要别耽误到球队训练，我可以当什么都没看到。”说完，李教练又干咳了几声，然后端出一脸的威严，扫视队里其他的人，“我这不是在鼓励你们早恋啊，要是谁敢跑过来跟我说‘李教练，明天请个假，我要陪女朋友看电影’，我绝对立马找你们的班主任聊个天。都听到了吗？”

　　众队员：“……听到了。”

　　自己和她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关系……何庭川还兀自沉浸在教练的“误会”之中，眉梢眼角渐渐染上了喜色，整个人凌厉的五官都变得柔和，甚至——

　　“你怎么笑得跟个傻子似的？”一旁的吴岱冷不丁地道了句。

　　何庭川光速变脸，冷漠道：“现在眼睛倒是睁得挺开。”

　　吴岱看着他：“……你的嘴角还是上翘的。”看得人慎得慌，跟心理变态的连环杀手“工作”的时候挂在脸上的表情一样……

　　没等何庭川怼回去，站两人身后的大胖墩忽然插进话来：“你小子有女朋友？”

　　何庭川理都懒得理。

　　大胖墩紧接着又问了句：“是不是进校门的时候，跟你走一起，拄着拐杖的那小妞？”

　　“那小妞”三个字成功引得何庭川回过头，十分不悦地看向笑得猥琐的大胖墩：“说话注意点，脑袋又痒了是不是？”

　　大胖墩笑得更欢了：“我眼光果然不错啊，能把你这种家伙迷成这样，看来不光是脸蛋好看，衣服下面……”

　　“我现在就废了你信不信！”何庭川的火药桶被大胖墩这句意有所指的下流话瞬间点爆，也不管教练就在边上点着名，上去就是一拳。

　　却被吴岱拦下。

　　吴岱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才堪堪锁住何庭川的手腕，让他的拳头停在了半空中。

　　“干嘛呢干嘛呢！一下不盯着你就又想惹事！”李教练气急败坏地大吼道，“上午圈没跑完，心里还惦记着呢？要不要再去接着跑啊！”

　　何庭川就跟没听到似的，瞪着吴岱道：“松开！”

　　吴岱轻飘飘说了一句话：“你这拳头要是落下去了，晚上就没法和她一起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