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最后，他缓缓的松开手，“对不起，谢谢！”说完，他一转身就走了。
对于张东海的反常，我其实是有些意外的。或许他在我心里，一直都暖暖的大叔感觉，可是在刚才那一瞬，我分明感觉到他不开心，甚至，他很脆弱。
他只是想要抱抱我，仅此而已。可是，我竟然什么都不能做。
心情就开始变得低落了起来，但，从我选择了要走这条路开始，我便再也没有退路了。
赶走了姜凤兰，还有更多的狼和虎在前方等着我，我的大仇还没有报，赵姐还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
是这段时间我的常态，夜晚就变得极其的漫长，总是找不到可以安睡的理由。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都是乱糟糟的画面，手会不由自主的敷在小腹上，那个孩子，我突然没有那么坚定的想要打掉他的冲动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刚刚下午。电话响了，那头是张东海，我有些意外，接通电话，他的气息很重，似乎昨晚喝了不好酒，听着也好像刚醒一样。
“你……怎么呢？”我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个时候，我觉得他好像特别需要一点安慰，只是作为男人，他用自己坚毅的外表掩藏着一切。
那边沉默了片刻，倒也没有说什么。
“你醒了吧？一会儿一起吃个饭吧！我想见你。”这是第一次，张东海这样对我说话，如果是在以前，我想我一定会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拒绝他。
可是今天，我发现我竟然找不到一个借口。
“好，我换好衣服马上出门，你把地址发给我，我过来找你。”我说完，他也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似乎疲惫到极致。
我知道我不爱张东海，但是他在我心里是个很重要的人。这种说不明倒不透的心情，总是有太多复杂的情愫。
我到吃饭的地点时，张东海一个人靠在沙发上，呆呆的看着窗外，之前那个暖暖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全身迷蒙上一层雾气。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满满都是忧伤，他盯着远方的某一处，像是在看着某一处的风景，但是却好似只是沉浸在回忆里。
所以，当我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竟然没有意识到我的存在，还是看着远方，保持着那个眺望的出神的姿势。
我在他的对面坐下，不过十来天不见，我竟然有一种觉得他沧桑了的感觉。他是个很有修养的男人，就算是到了四十，也依旧保养得很好。
如果说人的外表可以经过修饰，那么内心呢？我想，最不能欺骗人的便是那双眼睛。因为，我再张东海的眼睛里看到了忧伤。
他竟然有忧伤，这是多么奇怪的事情。一个老男人，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不是应该把一切看得云淡风轻吗？
可是，他没有。他的忧伤竟然掩藏不住。这样一个理性的男人，一旦将理性的外衣拆穿，露出感性的一面，就会让人觉得分外的心疼。
我此时的心情，就是特别的心疼。想要靠近他，只是好好的抱抱他，但是却不敢。我怕自己的唐突，会让他难过。
我们谁也没有说话，他看着远处的风景，我也看着远处的风景，就好像时间停止了一样。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静过了，似乎从赵姐出事的那一天开始，我平静的生活就彻底的被打破了。
我沉浸在焦虑之中，渐渐地失去了自我。
“张先生，你……怎么呢？”我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他分明是有事儿，只是拼命的压抑自己。见我问，他笑了笑，耸了耸肩膀，“对不起，我刚才有点走神。”他在掩饰自己的心情，对于他这样的高手，情绪不外露，原本就是正常的事情。
菜肴很美味，但是仍旧好似味同爵蜡。
我们的话很少，似乎就是为了吃饭才坐在一起，我并不排斥这样的安静，只是有点讨厌这样的平静。
“你……”
“你……”
几乎是同时，我们开了口，看向了对方。
张东海笑了笑，他示意我先说，“女士优先，你先说。”
“我想知道你到底怎么呢？这段时间你去哪里呢？我找过你，但是没找到。他们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
我没有客气，一口气将自己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张东海看着我，非常深情的看着我。
“湘莲，你是在关心我？”他反问了我一句，让我有些尴尬。
我这样的关心，不过是朋友之间应有的礼仪，何况，他对我有恩。
“我问你话，这段时间你到底去哪里呢？”我没有理睬他，而是坚持了自己的观点，我想要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呢。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开了口，似乎是犹豫了许久才说。
“有朋友告诉我，在法国见到了她。我就去法国了。”
他一脸的落寞，突然说出这番话，让我大吃一惊。
我知道他心里一直住着一个女人，但是却不知道，他心里住着的那个人竟然如此的重要。说实话，我心里其实洋溢起那么一点点的难过，不知道是因为张东海，还是因为自己。
“那然后呢？你找到她了吗？”我追问了一句，他摇了摇头，不想要在这个话题上说下去，但是似乎又愿意跟我说。
我知道，他只是在跟心里的自己纠结。那样深刻的爱恋，终究是在时间的洪荒里乱了方寸。
“可不可以讲一讲你跟她的故事？”我突然对这样的张东海很好奇。
一个人将自己武装成铁齿铜牙并不难，但是一个人能够谈露出内心的真实和脆弱，这一点很难。
我想了解张东海，没有多余的意思，只是想给他一点温暖而已。
“我和她很年轻的时候就到这个城市来打拼，后来，他们告诉我去美国能够赚大钱，我那时候比较天真，就想着出去挣钱，然后回来娶她。当时我们很穷，什么都没有，只有对未来的憧憬。”
张东海靠在沙发上，晃动着手里的高脚杯，他此时完全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那段美好的回忆，让他的脸上，有了一抹温暖。
我没有插嘴，也没有多问，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我感觉到，张东海是需要倾诉的。他时而停顿下来，时而往下讲述。
“后来……后来我回来的时候，她却当了小姐。”当张东海说道这一句的时候，我诧异极了。说实话，我想到过各种版本，他是那么优秀的男人，即便年轻的时候缺少物质财富，但是也绝对是一个可靠的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不缺钱，不缺女人，唯独没有了之前的那份爱恋。那样刻骨民心的感觉，一直纠缠着他，让他放不下过去。
他看着我的眼睛，微微的一笑，“白兰花，这个名字你应该不陌生吧？”
他反问了我一句。
说实话，这个名字在森海豪庭简直就像是传奇一样，她是小姐里面的佼佼者，成功的穿上了自己脱下的衣服，据说后来还走上了影视明星的道路，再之后，我就不知道了。
我去森海豪庭上班那会儿，听到不好人说起这个女人。
二十年前的事儿，可是大家都津津乐道的说个不停。就好像自己也跟那个白兰花一样，会有一天野鸡变凤凰。
对于这样的心思，我不评论，也不相信。
我还是看着张东海，什么都不说，但是我眼里那种秒懂的感觉，让他似乎很是难过。
“是的，她就是白兰花。我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是白兰花了，而且还不只是白兰花，她成了当红的影视明星，我们之间隔着一个舞台的距离。我试图想要靠近她，可是，她却消失了。”
好吧这是一个凄惨的故事，格调太悲凉了。
为什么所有的爱情故事都是一个悲剧呢？我真是搞不懂，两个人只要爱，为何就不能好好的在一起？我就是年幼无知，对爱情这个东西，还真是一点概念都没有。所以，我是不能明白张东海的心情的。
“所以，你这次是去找她？”我试探的问了一句。在别人伤心的时候还要去追问，不知道这样到底好不好，但是我那会儿就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
张东海点了点头，“是啊，都过去快二十年了，我竟然还忘不了她。真是奇怪呀！”他自嘲的笑了笑，又仿佛释然了一般。
我便没有再去追问，我更加的坚定，他对我的好，不过是因为我身上有和白兰花相似的东西而已。
只是，轻易得到的人根本就不懂的珍惜，而真正渴望的人，却费尽心思的得不到。
这顿饭，两个人吃的都有些压抑。
“我去看过赵姐了，她在那里还不错。你别太担心。”在我出神的时候，张东海突然这么说了一句。
说实话，我很震惊。
为了保证赵姐的安全，我心里虽然想念她，甚至无数次冲动的想要去见见她，我都忍住了。我知道，我的出现不会给赵姐带来快乐，只会让她陷入到危险的境地里。
我现在身处的环境太复杂了，身边的人也都太复杂了，我不能让赵姐再因为我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谢谢你，真的！”我真诚的说了一句，觉得鼻子有些发酸，连日来的委屈，在这个时候蠢蠢欲动，但是我又凭借自己的理智压抑住了。
我们从餐厅里往外走，又碰到了黄毛。
我没想要搭理他，但是他却拦住了我，尤其是看到身边的张东海，他的眼神就变得邪恶了起来。
“哟，柳湘莲，有本事啊，这才几天的功夫呀，就搭上了新主了。你也真是狠心，竟然这么快就抛弃了夏少，没让你死，我真是不甘心。”
他冲我恶狠狠地说道，张东海一下子就怒了，他最反感的就是有人威胁我了，在黄毛靠近的那一瞬间，他彻底的爆发了。
张东海一把抓住黄毛的衣领，单手就将他举了起来。他身形高大，看上去儒雅斯文，但是被惹急了也会有粗鲁的时候。
黄毛没有料到张东海竟然有如此好的伸手，他个子不高，不过是仗着和夏夜明在一起，所以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
“你……你……你放我下来！”大白天的遇到这样的事情，黄毛很是没有面子。一般的人想要对他动手，多半都会看在夏夜明的面子上。
张东海的脸色很难看，他蹙着眉头，狠狠地瞪着黄毛，“我最讨厌仗势欺人了。”
他说完，胳膊一股推力出去，很快就将黄毛给扔了出去，只听到“哐当”一声，黄毛就重重的落在地上，他落在地上的时候，是脑袋先着地的，地上一下子晕开了一摊血。
看到黄毛手上，他跟来的几个小弟都慌了，说实话，我也慌了。
这要是闹出人命来，绝对不是什么好玩的。
我第一次看到张东海面对这样的事情如此的淡定，他掏出钱包，拿出一叠钱扔给了那几个小弟，“带他去医院，别想讹我。他想要死，我随时都可以成全。”
张东海冷冷的说完，拽着我的胳膊就往外走。
我从来没有见到过他这样冷酷无情的样子，真的是各种不习惯。他一定是心情糟糕到了极致，所以才会冲动的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一点都不心安。他为了我去教训黄毛，我应该感激的，为什么我竟然没有这样的心情？
送我回去的路上，我一直沉默着，张东海也沉默着，我们谁也没有说话。车子就这样平稳的在路上行驶。
到了楼下，他突然对我说了一声对不起，我很意外，看着他，他有些自责。
“对不起，我今天有些冲动了。湘莲，我知道你没法懂得我现在的心情，但是真的，我真的不希望看到你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如果是在之前，张东海对我说着话，我真的会感动几分，可是现在，他对我说这话的时候，我竟然一点感动都没有。
明知道，他心里住着另外一个人，而我不过是他临时的替身罢了。
我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谢谢您，张先生！”说完，我转身就上了楼，连头也没有回。
我没有想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几天我一直都是忐忑的，蒋哥让我给夏夜明送了东西，但是之后却是风平浪静。
没有人来找我，新闻里也没有播放出任何的消息，除了黄毛来奚落我被张东海教训了一顿之外，再也没有出现任何与他有关的事情。
我的生活异常的平静，白天睡觉，晚上上班。混迹于形形色色的男人之间，陪着他们暧昧，陪着他们享受声色犬马，然后赚的我赢得的那一份。
但是只不过是一周，所有的平静就被人打破了。
我在包房里陪酒，这桌客人都不怎老实，之前徐梦娜送我们几个人进来的时候，他们表现得倒是规规矩矩的，但是等徐梦娜走了之后，他们的本色就暴露了出来。
一上来就是喝酒，红的白的洋酒，轮番上。那两个小姑娘虽然放得开，但是也顶不住这样喝酒，我喝到第三瓶的时候，就觉得整个人都晕乎乎了。
我起身去厕所吐酒，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周遭很吵，包房里音乐声特别的大，陌生的号码，我当时也没有太在意，就直接接通了。
“喂，哪位？”她靠在马桶盖子上，扯着嗓子对电话那头嚷道。
喝了太多的酒，我承认，我的情绪不是很好，谁要是在这个时候还能有个好情绪，那也真是一件罕见的事情。
“哟！很爽嘛！看来我还小瞧你了，这日子过得不错呀！”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吃了一惊，所有的醉酒，一下子就算了。
是的，那个声音来自夏夜明。
“你？你是谁？”我明知故问了一次。
他在监狱里，判的是死刑，据说没有特殊的批准，想要见他一面都难。可是，他现在竟然用手机给我打电话。
听到我这样紧张的问话，夏夜明笑了，他的冷笑极具穿透力，能够让我不由自主的胆战心惊。
“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前几天不是才见过我嘛，柳湘莲，你的记忆真够差的，要不要我再给你一次记忆？”
他有几分邪恶，话里的意思我当然懂了。我不是诧异这个人会是他，他是夏家的大少爷，只要他想去做，就绝对能够办到。
“你到底想要怎样？”我想到了蒋哥，他那天让我送去的东西，里面一定有问题，可是我当时身不由己，根本就不能打开那个纸条看看里面的内容。
那一刻，我蹲在洗手间里，整个人都处于紧绷的状态里。镜子里照射出一个神色慌张的女人，眼神里满满都是恐惧。
他还是那声冷笑，“怎么样？你说呢？你差点把我送上断头台，你说我应该怎么感谢你？”
我想要解释，但那样无力的解释，只会遭到他的鄙夷。我一时间竟然不知所措，愣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来回答。
“别忘了我告诉你的话，我只要活着出来，就一定不会饶过你。柳湘莲，你就等着吧，我这段时间受到的折磨，我一定会百倍的奉还给你。你就等着好好享受吧！”
他咬牙切齿的说道，那力道里，有多少恨？又有多少怨，我不得而知。但我内心，还是涌起了几分害怕。
我慌慌张张的就挂断了电话，洗手间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挺着大肚腩的男人一脸酒气的拽着我的胳膊就往外拖。
不过只是几分钟没有出来而已，外面已经乱成了一团。那两个姑娘早已经喝趴下了，身旁的男人便开始各种揩油。
所有人都醉了的时候，我却保持着清醒。
“来嘛，快过来，让我好好亲亲。”拉着我的那个男人，也不管我是否反抗一张大嘴就已经贴了过来，我真是各种感到恶心。
在他的嘴巴就要凑上来的时候，我毫不犹豫的就甩了一个巴掌给他，在他还没有反映过来之时，立刻从房间里跑了出去。
“臭娘们，竟然敢打老子，他娘的真是不得了了。”那男人骂骂咧咧的个不停，后来的事情是徐梦娜帮我搞定的，她自然跟这个人说了不少好话。
麻蛋，让我最不爽的是，我陪着喝了快两个小时的酒，竟然一点小费都没有拿到。可是这事儿也不能全怪我，我当时就是各种不愿意。
我在休息室的角落里抽烟，徐梦娜忙完了事情在我的身旁站定，她盯着我，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
“怎么？最近脾气越来越大，你要是这样子陪客，我敢说最多一个月，你就没有客人了。”徐梦娜说的话，我当然信，可是我真的受不了那些男人将脏手塞进我的衣服里。
“湘莲，不是佳佳我说你，你真的太端着了。在夜总会里，你只是个小姐，你的职责就是让来这里消费的男人爽，只有他们爽了，你才有赚不尽的钱。”
我依旧没有吭声，这些话，我来这里之前，赵姐都已经教过我了。我知道，作为一个小姐，需要取悦男人，需要放下自尊。
可是，放下自尊，不代表就要彻底的失去自尊。在这些不懂的尊重女人的男人面前，我没有一点心情想要取悦他们。
我有些累了，转身就往外走，徐梦娜很是诧异。我最近对客人甩脸色也就算了，撂下的摊子可都是她帮我去料理的。她在帮我，我知道，但我却有些不领情。
“湘莲。”徐梦娜在身后叫我，但是我一句话都不想听，此时此刻，我只想倒头大睡。
“夏少越狱了，今晚的事情。”
我不知道徐梦娜为什么要跟我说这句话，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她脸上很是平静。想必说着话也没有多余的意思。
可是我的心，因为这句话，开始剧烈的跳动。
他越狱了？
那么刚才那个电话，是他出来之后打给我的。所以，他说他会弄死我，一切都是真的？
我并不担心他是否要弄死我，第一时间，我的脑海里是，他这一次必死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