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台上稍稍俯身处理奏折的男子,一身龙袍似乎有些不合身,弯下处却是一大片倚起。
“父皇……”陆天客刚道二字却是被男子微微抬起的手拒了。
男子落笔最后一字,将膏毛笔稍稍湛了一片墨白,这才放定,“客儿,你还记得你幼时么?那时总是对父皇说你的抱负,说你要将这祁国的天下早晚有一日成为天下之天下。”
陆天客狭长的眸子噙上一抹暖色。
那是多久之前了,那时他不过七八岁,不识深宫险恶,对未来总还是怀着几分希冀的。
那时的父皇英伟雄岸,便是他心中的楷模。
他总以为一国帝君便是执掌天下,其他再不用思之,却从未思过,一国帝君哪是表面看着那般光鲜。
九岁生辰,父皇设了宫宴,许多权贵都前来恭贺,那些道贺之言无不是恭维,而父皇母后作为帝君与帝后,也是得面带笑容如应酬般。
权贵之间则是互相夸赞,好好的一个宫宴,却是令他失了兴致,这根本不是他的生辰,不过是权贵之间的一次交往。
而后再大了些,被允能够进御书房,看着父皇笔起笔落,却就能决人生死,他虽不艳羡,倒也隐隐有些几分期盼。
可剥开了那层膜,对的,父皇能够定人生死。
可那笔起笔落,父皇却是需思虑再三,要去思那会不会影响朝中把握重兵权贵的利益,要去思这会不会让祁国动荡,要去思如何才能做的尽善尽美。
大抵从那时起,他对这九五至尊之位便是抬不起兴致了。
这一辈子,也无非是想要云游天下。
“父皇,儿臣如今只不过是想要和儿臣心爱的女子一起游历天下,以四海为家。”
男子却是突的取下披在身上的鹤毛大氅,“那这祁国江山,你就真丝毫不在意了?”
陆天客颔首,“有皇兄在,儿臣自能放心。”
男子摇了摇头,“虽说来荒谬,却是……”男子叹了口气,“天明喜男色,这样如何能够为皇室增添血脉,要是朕就这样覆灭了祁国皇室,那等朕百年之后,朕如何对得起这祁国皇室的列祖列宗。”
陆天客却不再言,父皇今日命他进宫,怕该不是这事吧。
即便他继承了这祁国天下,而……
“父皇,若是凌儿愿为后……”他还未说话却是被男子再一次抬手,“还真是那个冷凌寒,原本朕对眉庄之言还有些半信半疑,如今看来倒是真的了?”
本对那冷凌寒他倒也有几分赞成之意,客儿好不容易心间有人,他自是还喜都尚来不及。
祁国皇室对身份尊卑并不是太甚看重,即是客儿喜欢她,那冷凌寒不论是秦国权贵之家或是平民百姓,他祁国皇室皆能容之。
可那冷凌寒究竟是何身份,倒是权贵之女,秦国权臣冷家出身,只是却已经是秦国的轩王妃。
他如何能让这样一个已为人妻的女子嫁入祁国皇室,就算且不说那冷凌寒已经嫁过人,她嫁的那人更不是寻常之人,是秦国皇室,掌控了秦国不少势力的轩王。
客儿这样,以后祁国和秦国如何能够没一场动乱。
客儿这般不仅是毁了自己,更是毁了祁国的长治久安啊!
陆天客双眉微挑,眉庄倒是何都与父皇说过了,既然如此,他亦无需再隐瞒。
“父皇,儿臣这一辈子除了凌儿,谁都不曾想要娶。”
男子终于眉目染上一层薄怒,“陆天客!朕从小就是这样教你的吗?江山和美人你却是!”
陆天客摇了摇头,“儿臣只记得父皇的后宫始终都只有母后一个女人,从未宠幸过其他女子,倒是真现了三千溺水,只取那一瓢。”
随着母后而长,日日见着父皇母后和和乐乐,父皇已是祁国天下之君,本该要有三宫六院,却只有母后一人。
他便也早就言誓,只会娶一人,两人既两情相悦,又如何还能让另一人而插入。
男子倾转怒气却是成了一声长叹,他和客儿哪能论为一谈,却也不知如何说得其中缘故。
他与客儿母后自幼便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客儿母后是他太傅之女,二人自小感情便是极好,这他成了帝君,自是封客儿母后为后,心中却的确只有客儿母后一人。
祁国天下并不动荡,他也无需靠迎娶权臣之女而来稳固朝政。
“罢了,你要是要去便去吧,只是……”
这时却是公公过来禀报太医求见。
“宣。”
随即却是一人进之,这人陆天客也是认得,倒是太医院中的首席太医柳中异,医术倒是十分了得。
“臣参见帝君。”
殿台男子摆了摆手,“平身吧,帝后她如何了?”
柳中异打了打袍袖,而后垂眸,“回禀帝君,目前帝后病情倒是逐渐稳定。了下来,却不能再受刺激,不然,恐病再次恶变。”
陆天客却是陡然双眸一睁,“母后如何了?”
母后何时竟是有了病况,听太医这般说似并不算轻。
柳中异面无表情,只是回道:“殿下怎的不知帝后犯了恶疾么?幸属发现的及时,只是,帝后再不能受刺激。”
男子再次执起膏毛笔,“那日眉庄走后,你母后便是那般了,若你要离开,现在便去吧,不会再有人阻止了。”
凌陌半倚着,倒有几分慵懒之态,微微眯了几下这才抬眼看向面前的红装女子,“大姐姐这午眠之时前来碧菱院,可是有何事?”
上次在丞相府正堂,李紫嫣咄咄逼人唱黑脸,吕氏打圆场唱白脸,母女倒是搭配得不错。
可惜呀,她可不是那个被吕氏几句言语便能哄骗了去的李凌陌,她只是睚眦必报的凌陌。
李紫嫣微顿了下身子,这个时候来是有些不太合适,只是……
“三妹妹,后日书院可是一年一度的诗宴,往日三妹妹年纪尚小,不去倒也说的过去,今年再不去,怕是会给丞相府惹来一些风言风语,对父亲的名声却是极不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