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飘下了茫茫大雪,提起手,如葱般细长的手指在雪的陪衬下更显白皙。她在空中一捞,感觉时光如雪,从指缝间流走,多可怕?
雪花一样穿过了康熙指间,他一向喜欢看雪,只是今日的雪,像是纷纷而降的冥纸,是给纳兰洁送葬的。
梁九功踏雪而来,康熙劈头就问:“留瑕去哪了?”
终究是不能不问的,批奏折时,没有她磨的墨就觉得胶滞难写,笔尖没有她挑过,自己伸手去捻,倒把一支好端端的湖笔弄成了岔尖。
“回皇上的话,太后老佛爷准了格格今日出宫去祭洁姑娘。因是准了整天的假,所以明日才会回来。”
“荒唐!”康熙痛斥,梁九功缩了缩肩,康熙阴沉地说,“她一个女孩子,孤身在京城游荡成什么样子!你去各个门问,看有没有她回来的记录,要没有,让九门提督派人把她逮回来!”
“奴才刚才已去问过侍卫处,格格是中午出去的,还没见她回来,只是……皇上……惊动九门提督……”梁九功迟疑地问。
康熙自知失言,惊动九门提督寻人是大事,若不是钦犯就是大官,留瑕两者皆非,甚至也不是宫妃,是原则上可以自由出入宫廷的女官,没有理由去惊动九门提督。康熙恼怒地跺了跺地,转身回殿。
梁九功已经服侍他很多年了,这样自然就是摆明要等她自己回来,他看了看天,格格……怎么还不回来呢?
留瑕隔天早上才回宫,她先回东宫偏殿换了衣服,赶到太后暂住的西宫殿缴旨,说了纳兰洁的事,正说到一半,就听通报,玄烨来请安了。
太后指了指留瑕,抿着嘴说:“你主子来寻人了。”
“倒霉……本想悄悄溜回去的……”留瑕扁扁嘴。不一会儿,就看见康熙风风火火地走进来,熟练地向太后请安、入座,经过留瑕身边时,偏过头瞪了她一眼,留瑕只是装作没看见,垂首站在旁边。太后捧着茶微笑,说了几句话,就推说有些倦了,要康熙回去。
康熙告辞,留瑕还在偷看太后的反应,没有移动,康熙咳了一声:“留瑕!”
留瑕依依不舍地跟着去了,临走还要回头看看太后,太后故意板起脸,挥了挥手要她快去,等到她出了视线,才笑了起来:“真是一对儿活宝。”
康熙走得飞快,穿着旗装、花盆底的留瑕几乎赶不上,气喘吁吁地追了一阵,才好不容易赶上,康熙冷冷地问:“去哪钻沙了你?”
钻沙,自然是暗指对方是虫,是京里人不带脏字的奚落。通常留瑕一定要先跟他辩一顿,然后才回答他的问题,不过这次留瑕却叹口气,闷闷地说:“奴婢贪玩了,任凭皇上责罚。”
“这回这么乖?你真的是留瑕吗?”康熙转过头,似嗔非嗔,却看见她若有所思的神情,气就消了一半,柔声说,“怎么了?在城里受了什么委屈吗?”
“不是,只是在城里转了一圈,回来,就觉得宫里好像有点不同了……”留瑕低声说,一方面虽是真心话,另一方面,则是她知道若是跟康熙直来直往,他又要逗她,那就没完了。
康熙闻言,静静地看着她,留瑕半天没听见他的声音,偷偷抬头,看见他的眼光里,似乎有些悲伤,良久,才艰难地说:“朕……留着你……太久了吗……”
留瑕不答,在他身边,已经三年了。说实在的,有时也觉得烦闷,这就是为什么总是跟他没大没小的。她不能找太后、太皇太后或者妃子们拌嘴,太监、宫女们又都对她百依百顺,只有他才会跟她闹着玩……
“不过……奴婢离了紫禁城,还有哪里可去呢?”留瑕自嘲地笑了一声。
康熙说不清胸中那种复杂的心思是什么,有点欢喜,因为她话中似有留恋;有点惆怅,因为她话中有些无奈;有些悲伤,因为她不是说,“奴婢不想离开皇上”。
“留瑕……”他轻声唤着,看见她好像快要哭了,不知怎么,就心软下来,像偶尔哄着自己那群小格格,他轻轻地摸着她的头,“好了,只要你还想在乾清宫,朕就不会让你走。”
留瑕无力地笑了一下,皱了皱鼻子,故意地说:“那我偏要说不喜欢乾清宫呢?”
“那朕就让你在乾清宫,待到喜欢它为止。”康熙双手抱胸,微笑着说。
“喜欢了,可就不想走了。”
“那就待在乾清宫一辈子吧……”康熙说,带着笑,眼神却认真。
留瑕想了一想,耸耸肩:“那我可没办法说,一辈子,这个承诺太长了。”
康熙不语,只是放慢了脚步,好让留瑕能跟在他身后两步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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