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尾生与女子期于梁(桥)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尾生抱柱而死。”——《庄子·杂篇·盗跖》他们告诉我这是用来比喻坚守信约的,那时我便信了。在那漫长的等待岁月里,我时时捧着它,念着它。后来啊,我才发现那不过是一个凉薄的、关于等不到的故事。是啊,一切都只是个故事而已,你的,我的,大家的故事。
莫名湖畔莫名楼,莫名楼上夜笙歌。
短笛长箫烂焦尾,谁怜亭中一蓝鸢。
我是莫名楼里的舞姬,他们称我为蓝鸢尾,他们说蓝鸢尾是异邦的花,寓意优雅高贵。我一直想去瞧瞧那异邦的花儿。初次见面时,他呆愣片刻,也带笑说出这番话。我只当他和他们一般,也只是敷衍笑笑。他还说,你这样艳丽的容貌,怎生得这般凉薄的性子。他,说了好些话,这么多年我也记不大清了。他说他是渡菾,一个附庸风雅到商人。我在莫名楼里许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我知道他绝不会是商人,即使爱附庸风雅,这通身的气度也是
养不出来的。大概是哪个世家的公子。来往的客人即使知道我是舞姬,而非***也还是对我动手动脚,他不同,他很规矩,好像他来这儿只是为了看我跳舞。不过,不用应付那些不规矩,我心里还是很乐意的,精力也便放在了舞技上。有时他兴致来了,也会拿起他别在腰间的玉箫吹奏一曲,我便随着那乐音起舞。水袖浮动,他说,你真像一只蝶。那也只是你一个人的蝶。我装出一副深情的模样说道,其实我只是想看看他的反应。以前都是别人来调戏我,见他这般温润无害的样子,我实在是忍不住想调戏调戏他。他只是,摸了摸我的头,别说那些言不由衷的话。然后他就转身离开了。夜风冷冷的,透过那宽宽的水袖,一直延伸到心底。小姐,风大,回去吧。阿莞拿了件披肩给我披上,我望了望那冷了的茶盏,随即一笑,进了屋里。
我们持续这样的关系三年,我一直幻想他会娶我,我觉得我并不是到了爱他的地步,只是我的身份,这样和谐的关系,做夫妻是最好不过的了。而且这样夜夜笙歌的日子,没有一个情感寄托,着实无望。“蓝鸢,我给你赎了身。我会对你好。”那日,他着了件黑色的袍子,金线绣了些纹饰,比往常无害的样子多了分威严,许是这衣服的缘故吧,我这样想着,“那走吧,我想带上阿菀。”他似是有些惊诧我过于平静的表情,然后尴尬地说:“可以。你什么都不收拾一下吗?”我看向窗外,纯粹的黑覆盖了世界,只留几抹可怜的光。“你觉得有什么是我需要带的吗?”“你倒是真洒脱,我们走吧。”他无奈笑笑,示意我下楼。那些姑娘们或嫉妒或悲伤地望着我,我只当做看不见,认真走着脚下的路。走出莫名楼的时候,我深吸了一口气:一切都会变好了吧。
他把我安置在郊外的一座别院里,没有给我任何名分。白天他都不会出现在别院里,别院里的仆人全是他的人,嘴巴很严,他的身份对我来说仍是个迷。夜里的时候他会来找我,大多数时候是带我去看看夜市。太平盛世,宵禁并不是很严。他很体贴,冬日里他会替我暖手,晚饭时会替我添菜,我们像一对恩爱的夫妻。晚上他歇在我屋里,我们相依而眠,有种天荒地老的感觉。我记得他说他我醒来时,身边已冰凉。他就像我的春梦,白天一到便了无踪影。我知道那种名为爱的蛊种在了我的身上。
还是那样的白天,晴空万里,我从藤椅上坐起来,唤来阿菀,她出门为我准备了一条舞裙,水蓝色的舞裙。我在通往水榭的石桥上跳起舞来,旋转,不停地旋转。感觉自己就是一只蝶,我期待着能听到他的箫声,可一舞终了的时候,我的期待终究只是期待。晃神的空档身体失去了平衡,狠狠地摔在了石桥的围栏上……
大夫叮嘱我,以后都不能跳舞了,不能够站立太久云云。我盯着床头的风铃出神,是不能跳舞了吗?他这日来得极早,大步来到我身边,“有我在呢,不怕。把你对舞蹈的爱全部给我,我会一直喜欢你对你好,可以吗?”我在他的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我开始养花,是蓝鸢尾花。她开得极灿烂,我常常可以看着她一下午。
他开始白天带我出去了。我们去了好多地方,有柔美的水乡、壮丽的大漠、巍峨的青山,这些都是在我梦中出现过的。那日正是乞巧,我央着他去了月老庙。挂红绳的时候,迎来走来一位秀丽的年轻少妇和一位俊秀男子,那少妇年纪与我相差无几。她的眼睛和我好像,渡菾松开了我的手,红绳猝不及防地落在了地上。他望着她,深深的。她微微一笑,“我的驸马也携美人来祈愿啊,如今我们各有所爱,你可不能再干涉我的生活了。”她便再也不看他,带着身边的男子往人群中走去。渡菾保持着那个望着她的姿势。“所以,你对我说喜欢我,对我好,其实都是对她说的吗?”我苦笑道,他回过身,“怎么会,傻瓜。”我看着他脸上的笑,视线模糊了。
他曾说我凉薄,他错了,我只是还没遇见他的时候凉薄而已。
回到别院,他说让我等他,等处理完一些事便与我成亲。我有些不知所措,“真的吗?”“真的,你等我。”
我啊,就这样等了他半年。阿菀并不知道渡菾是驸马的事,她从集市上回来告诉我,听说驸马和公主生了对龙凤胎,皇帝大喜准备让民间热闹一番。我的视线移到那盆蓝鸢尾花上,它的朵儿已经落了。
后来我带着阿菀去了异邦,蓝鸢尾花的故乡,花匠告诉我,蓝鸢尾花不止寓意高贵优雅,还有支离破碎。我那时种了满院子的蓝鸢尾。
而我的鸢尾花便是后者,支离且破碎。
蓝鸢,便是这样的命运,尾生,你大概也是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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