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校，哥哥就写信告诉她他春节要回家结婚，他和嫂子从职大即将毕业。已经三十二岁大龄的哥哥准备结束他们五年的爱情长跑。
可家里没有丝毫喜庆的影子。她母亲叹了口气说：“我倒是已经为你哥哥嫂子准备了床上用品，其他的我没有能力，家里的经济都是你父亲掌管，包括我的工资。我只能为他们买点瓜子和糖果。
”那他们在家里办吗？父亲怎么说，没有安排吗？“她问道。
”我也不知道。“她母亲瑶瑶头又点了点头”我是希望能在家里为他们操办，你也知道你的父亲，不知他会不会同意。我去问问。“她说道。
”父亲应该会同意吧，毕竟哥哥是长子。何况姐姐结婚也没有操办。我现在也没有能力出力，暑假的时候听嫂子说她想做件汉奸服，没买到黑色的稠子。我们去看看“。
她们母子俩人像平时一样手挽着手在街上逛着，遇见了匆匆忙忙的唐姨。唐姨远远见到她们母子，就热情地走了过去，一把拉过慕灵的手一边笑容满面地说：”灵儿回来了。“然后把目光转向她母亲，”还是女儿好，多贴心啦。我每次都见灵儿陪你，而不是像其他人的女儿一回家就跑得无踪无影。我就没有你福气好，只有两个淘气包。“没等她们母子答话，一边把目光移向慕灵问道：”有对象了吗？“慕灵笑了笑没有回答，倒是她母亲说：还没有呢。”二十三了吧，你跟我老大是同学，是二十三了。“她边问边答。”你看，我给你介绍对象，你妈妈说你还小。灵儿，你说，还小吗“
慕灵看了看自己的母亲，也笑着想岔开话题”谢谢唐姨关心，李浩现在在干什么工作？“
李浩是唐姨的大儿子，与慕灵高中同学。但是他们没有任何交往。他们上学时男女生是不交往的，话都很少说。上体育课还有三八线呢。
”他在帮我看门市，我又买了个门市。“唐姨有点得意地灿烂的笑着，眼角的皱纹像风干的萝卜干一样，一条一条似乎想冲破脸上厚厚的粉层。脸上的脂粉像年久失修的墙一层一层似要剥落又没有剥落。唐姨是最早开始做服装生意的人，与慕灵的母亲关系很好。
”有您儿子帮忙，您应该轻松了，看您刚刚急匆匆的样子，有什么事吗？“
”哦！“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你看你看，碰到你们把正事忘了“她一下就松开了抓住幕灵的手，慌忙地离开了，一边走一边说：”改天找你们。“
她们提着瓜子和糖果回到家，父亲在家看电视，看见她们大包小包的，马上把目光从电视上移到包上，起身一看，是瓜子和糖果。脸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你们买这么多瓜子和糖果干什么？“他声音低沉地吼道。
”给儿子媳妇准备的“母亲笑着低声温柔地回答。
”你哪里来的钱买这些？“父亲并没有因为母亲的好脾气而降低火气。
”是灵儿以前给我的，我都没用。“母亲收起了笑容，面无表情仍低声回答。
慕灵这时候大脑开始游离，一个画面跃入脑海，父亲正在与年幼的弟弟玩，母亲从外面回来，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一手给弟弟，一手给姐姐，让姐姐分给大家。母亲掏糖的手带出一张小纸条。父亲笑着弯腰捡起，笑容瞬间凝固。那是母亲给慕灵的哥哥汇款的汇款单。虽然只有五元钱，却让父亲大发雷霆。这也是父亲每个月不给母亲的家用，但是会买很多粮食等东西回家。那时母亲是个赤脚医生，还是从县医院妇产科出来的。因此在方圆十里，都是请她为产婆。她自己有能力养家糊口的。
父亲咆哮到：”你把我话当耳边风了，让你不要给他寄钱，不准给他寄任何东西，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母亲低声下气地说：”寄的是我的钱，又不是你的“。
父亲把桌子一拍，呼地一下站起来。吓得弟弟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父亲才收起性子，仍然怒气冲冲地说”就你，总要把这些孩子惯坏“。父亲突然提高声音，把慕灵从游离的状态中惊醒。只听父亲继续说到：”你买木材说给她作嫁妆，不是说是她平时给你的钱吗？一天就知道翻筋倒怪，要死又不死。“
慕灵心一紧，想阻止，便惊呼：”爸爸，你！…。“你字后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母亲患食道癌手术后才一年多，父亲怎么能如此口不择言。她气急地怒视父亲，父亲迎着她的目光，对她吼道：”我，我怎么了，你想怎么样？我看都是你怂恿的。“一边说一边挥手，她的心酝酿着毁灭一切的愤怒，新怨旧恨，她看到他们父女二十多年的空间里，飞扬着刺眼的让人窒息的灰尘，没有温情，没有鲜花，没有爱，只有你张严厉的让人敬畏的脸。
父亲高举的手臂僵在空中，片刻，又倅然落下，像哥哥小时候用弹弓打中的鸟翅。在短暂的瞬间，她看到父亲的脸发生了那么多的变化，初如一张竹子的笋壳燃烧着，卷曲着，火苗噌噌上冒，逐渐从棕色转白，白中带青，飒飒作响，然后轻抖瞪圆的两只眼睛，再慢慢合下，定形，静止，似怒非怒。
她满满的胸膛都是嘣嘣的心跳，脑”嗡嗡“作响，全身肌肉紧缩，像一个小小的刺猬，虽然害怕，却也昂着头，目光灼灼地盯着父亲。她旁边的母亲拉了拉她的手，她看见母亲眼泪在眼里打转，她也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于是拉起母亲走了出去。
她们没有逛街，而是向山上走去。她努力地找些话题，讲些她在学校高兴的事情。看见母亲情绪平稳，还主动说起了父亲，说父亲就那火爆的脾气。如果不是那臭脾气，本该有个大好的前程。二十二岁就在重要领导岗位的父亲，自视能力高强，在大会上跟上级领过争个你强我弱，并且一争到底，寸步不让，让领导下不了台，结果领导给他的结论是：此人不堪重用。这让他脾气越来越大。她母亲反而让慕灵别生父亲的气。慕灵说：”我是因为您受委屈而难受，您都不生气，他是我的父亲，我怎么能生他的气。“
她长长地吸了口气，然后问道：”妈妈，您幸福吗？您后悔过吗？“
她母亲的眼里好深好深，母亲长长地叹了口气，目光从悠远变得坚定似乎要说服自己到；”我不后悔，我有你们兄弟姐妹五个，个个都那么好，那么优秀，我为你们骄傲。何况你爸爸现在对我真的很好。他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我已经习惯了。至少，从我做完手术后，我感到了他的关爱，我想我是幸福的。你们别跟他较真，要爱他，理解他，别生他的气。我也特别问过他，是不是对你有偏见，你知道你爸爸怎么说的吗？“
慕灵想想，摇了摇头。
她母亲笑着望了她一眼，接着说”他说你太聪明，性格太张扬太急躁，也太较真，活脱脱的他自己，他要压制你的性格，打击你的骄傲。“这时，母亲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你自己不觉得你的性格很像他吗？你们都有一个‘刀子一样的嘴，豆腐一样心’“
慕灵想想，这就是夫妻之道吧。母亲对父亲的了解，让她用她的宽容和爱去包容父亲时不时的蛮横和无理取闹。在她有记忆的岁月里，她的父母还真的没有吵过架。每次父亲无论是暴跳如雷还是怒气冲天，母亲总是用沉默甚至微笑化解。就如同一个铁拳打在一袋棉花上。在她心里，母亲如同隐没在海里的珍珠，沉静中透出典雅柔和的光芒。而母亲的眼睛像安静而又温暖的海，悄无声息地包容了一切。
哥哥的婚礼并没有在他们家举行。哥哥嫂子回来后，很快就离开了，回到女方家举行婚礼。慕灵以为父亲养育他们不容易，也就没有在意，虽然觉得父亲太葛郎台了，心想也许父亲真的没有能力。
可是不久以后弟弟妹妹在家找东西玩的时候，无意中翻出了父亲两万多的存折。对父亲令人发指的抠门行为，慕灵觉得永远无法理解。
母亲宽解说：”我们是穷怕了的，以前缺吃少穿的日子太可怕了。“
慕灵回家一周后，一天早上，她收到了木强的信。见到他的字，就像见到人一样，无比的亲切。他的字是标准的正楷，他喜欢书法。他的正楷方方正正，棱角分明。慕灵高兴地给母亲一个飞吻，转身飞快地上了楼。端详着信封上的字，好久，好久。像看什么不得了的宝贝，才慢条斯理撤开来看。
”慕灵，你好！“好完整的称呼，慕灵嘴角不由得上扬，心里暖洋洋的微笑着。
”一切都好吗？回家一路顺利吗？伯母身体好吧！？家里的人都好吧。你呢，好吗？“看着那方方正正的标准的正楷，一如他不苟言笑的脸。她想，你一口气问这么多的问题，我该先回答你什么。此时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些。
一目十行，她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淡；逐渐收敛，眉宇间越皱越紧。
他信中说：在家的这几天，母亲和两个姐姐轮番做工作要我相亲，是姐姐银行的同事。我都快被她们烦死了。今天她们又要我相亲去，我气得独自一人骑车出去，从山上摔了下去，受了点小伤，自行车就没有我的幸运，被摔得七零八落”。看到这里，慕灵合上信，冲出门去，把母亲焦急的呼唤置于身后。
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瞎跑，她恨不得自己有一双翅膀好马上飞去看他。潜意识把她带到了车站，这个看起来并不高大的长方形建筑，从冰冷的水泥地板上拔地而起，没有温度，只有来来往往的行人，香烟的气雾环绕着天花板盘旋而起，就像是室内荧光灯围捕的雾一样漂浮着，无处可逃。她站在车站门口，再也迈不开腿，仿佛刚才的奔跑把力气已用尽。她想，我能用什么身份去看他？他的父母姐姐会怎么想？我跟家人又怎么解释呢？一连串的问题后，她像焉了的茄子。慢慢退回，一步一回头。直到车站完全淹没在高楼大厦中，她失魂落魄地穿行在街上，尽量绕开人多的地方，不知不觉来到了江边，她在一颗石头上坐了下来，两眼茫然地望着江水。她想起了里面的：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慕灵坐在江边，极目处，青色的地平线与灰蒙蒙的天空融和，曲折汹涌的河水对着她流来，又离她远去。她哭了，在那个寒冷的上午，天突然下起了雨，乌黑如墨的雨燕已经回归，在河边闪电般的出现又闪电般的消失。此时大地泡在雨里，人群泡在雨里，她的心也泡在雨里。想起他在病床上辗转煎熬，她伤心地默默地不停地流泪，只有眼泪不断地涌出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没有哽咽，只是独自一人泡在泪里。她的视线逐渐模糊，模糊到她的目光只剩下一片白雾，在白雾中一个撑伞的妇人逐渐地向她靠近。母亲默默地走近，把伞称过头顶，拉起她，她快速地擦干眼泪，笑着对母亲说，满脸的雨水。
那一夜，她独自外出，坐在临江的山上，四周静谧极了，只有月华流淌在树叶小草上的声音，她害怕他的身体受到了伤害，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万灵的神啊，上帝，老天；如来，观音，还是山神，河神有一个算一个，请保佑他这次没有受伤，即使受伤也是小伤，并保佑他尽快好起来”。在这山野之上，听到这声音，风送来一阵回响，吹动树叶沙沙作响，小树频频点头。整个天空抹上一层均匀的蓝色，只有一朵白云悬在天际，似动非动，四处飞散。
那一夜，慕灵暗自流泪，像一个夜归的灵魂，找不到该投胎的肉身。可是她太坚强了。她表面没有娇媚的特质。她太过现实，太过刚强。她不会让家里人看出她的失魂落魄，除了母亲。所以，她想没有人会爱这样一个不解风情的她。可他为什么会
从那天起，她开始拼命地吃东西，看着那些食物，她不禁哀叹，自己只有用食物来填充空了的，无可奈何的心，似乎想用食物来挤走内心的牵挂和担心。殊不知食物反而让它们更加饱满。带着这些不良情绪，她依赖在梦里，只有梦里，她才可能见到她日思夜想的人。才能毫无顾忌地表达自己的牵挂和念想。这段时间除了陪母亲爬山，散步以外，自己也会一个人独自坐在山顶或河边，或在家一言不发地吃东西，想把痛苦溺死在食物中。
她常常把自己闲置山顶，小鸟叽叽喳喳，自由自在地飞翔，这是她现在梦寐以求的。她把自己完全放空，迷茫地眺望远方。
她想，当年王宝钏爱去野外山上也不完全是为了挖野菜吧。
人们说血脉相通，泪腺也是相通的吧？她望着他的方向想到。人的眼睛除了看清楚这个世界以外，它也为流泪而生，为情而流泪。这些日子，心底泛起的真挚情感融化了那条干枯的泪腺，至使这段时间的眼泪特别的汹涌。曾经有王昭君拜月，王宝钏跪拜鸿雁。她也在那寂寞的山顶向着他的方向跪拜祈祷，祈祷他早点康复，平安健康。祈祷他节日快快乐乐，龙入云霄。她也像王宝钏一样在人生的路上把许多背影误认为心中的至爱。王宝钏不屑浮华，寒窑苦等十八载。用怪石硬木顶门，把自己隔离在寒窑的世界，为思念心上人守一方纯净的空间。有人说，薛平贵登基后，王宝钏只活了十八天。说她终究是一个福薄之人。殊不知这正是王宝钏深厚之处。薛平贵心思深重，性格桀骜，难以驾驭。此时消失才是最好的爱。
有人说，天上的云是人们一口气一口气聚积而成，她长长地向他的方向吹了几口，想让白云向他遥遥致心。于是，她的心开始驰骋，幻想着自己的气与他的气交汇一处，彼此纠缠。却不知即使连成一片，也是谁也不认识谁。虽然彼此不认识，但是它们各自又自由奔放，自强不息又让人肃然起敬。
这个时候的她，完全游离在自己幻化的世界，想想自己是不是太慌张了，太心急了。拜白云来传递自己的心愿。自己的心愿太沉重，白云轻飘飘的能否堪此沉重？或者自己太灵动太多情了，上天要把它变成相思泪，洒在春寒枯草中，变成一株寂寞花。
春咕咕叫醒了满山片野的生命，有初恋的味道。香椿树上遗留的伤感的淡淡清香和随风舞动的串串响动，不觉得暖风掠过心底湿了眼角，绿了山野。
空间禁锢了她的身心。心却能飞翔，飞到有他的城市，有他的地方。她不知能为他做点什么，除了一只手握自信，一只手握自卑，两个手捧着的是对他的思念。
整个假期，她的心被灰暗笼罩，她总是梦见自己站在一个无边的旷野中茫然四顾，这种状态让她恐慌。她的脑中出现水中的花朵，镜中的月亮，一边出现一边消失。看到了，却难触摸，更难抓住。这种情况无法排解的时候，她选择了食物，于是有了被撑着的快感！在梦中，她明明看见一个人，这感觉犹如水上的文字，深夜开的昙花。她拼命地想靠近他，抓到他。留下的仅是梦醒后的叹息。尽管如此，她仍然喜欢梦中有他的感觉，哪怕难以触摸。有，总比没有好吧。于是她便喜欢睡觉。
有时候，她也会独自一人坐在临江的石头上，听滔滔江水，看高山流水，她便会发出：“茫茫天地，谁主我沉浮？”的呐喊。
看着茫茫江水，脑海里浮现出《诗经》里的“江有汜，之子归，不我以。”
这天，她和母亲刚出门，碰见她父亲的同事李叔叔，唐姨夫妻来她家里拜访，她们礼貌地把他们请进门，一阵寒暄之后，李叔叔说明来意，他们是给慕灵保媒来了。据李叔叔说，他家侄子见过慕灵两次，非常喜欢。便在这次回家探亲专程过来，想请慕灵去看一场电影，电影票已经买好了，让他们送来一张。并夸赞他侄子是，如何，如何的优秀，好像天上地下仅此一人。“小伙子可能干了，现在已经是某铁道部新线运输处书记了。”
慕灵含笑与他们打过招呼，唐姨一把拉住慕灵的手，非常亲切的样子。慕灵低眉顺眼故作娇羞挣脱掉唐姨拉着的手，便上楼了。
父母送走他们后，母亲拿着电影票，来到楼上，把电影票放在她的手上。眼睛盯着慕灵面带微笑问道：“你都知道了，怎么样？小伙子我和你父亲都见过，相当不错的，今天晚上八点半”。她挽起母亲的手挽，一边下楼一边说：“他们的心意很好，恐怕要辜负了”。父亲坐在沙发上看报，眼睛偷偷地瞄向要出门的母女，耳朵刚好听见慕灵说的话，他拿报纸的手松了松，抬起眼睛，微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低下头继续看他的报纸。在父亲的认知里，女儿的婚姻父亲是不方便过问的。
母亲边走边问：“你是不是在学校有男朋友了，那信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看了信就不对劲了呢。”她告诉母亲，在学校确实有一个人彼此好感。此时，她的内心波澜起伏，有许多话要说，而不是不该说，是不知该怎么说，到底要怎么说，却必须要先想好。经过深思熟虑，她才缓缓地说道：“妈妈，我心里难受又矛盾。难受的是他说他骑自行车摔伤了，他虽然说是小伤，但是到底怎么样，我不知道。我想去看他，却又不能。他父母就他一个儿子，他的父母及两个姐姐都在x市，而他却在属下的县城工作。如果我们结婚，无论是他调我这里还是我调他那里，他家人都不会同意。他只有同x市工作的人结婚，才能调到x市。”说完，她心想，他们中间何止隔着万水千山。说话时的热心，很快冷却。一声声幽微的叹息，似断还续。母子俩人都静默不语，唯有心中万种辛酸。
母亲打断静默，“那你还去不去看电影？”母亲明知故问。她不知母亲的意图，反问道：“您想让我去还是不去呢？”
“我和你父亲当然希望你去，看看又何妨。也是给你李叔叔一个交代。”她母亲拍拍她的手，笑了笑。
看到母亲的笑容，她撒娇地摇着母亲的手说到：“妈妈，您帮我去嘛，去告诉他们我有男朋友了，好不好？”她一边说一边轻轻晃动母亲的手臂。一副乖乖女撒娇的模样。“你呀！”她母亲戳了戳她的额头，无可奈何地说：“好，好，好！我去”。
自从放假回去，他就开始思念。他整天魂不守舍，他厌烦父母姐姐轮流炮击要他相亲，他只有独自一人骑车出行，一整天，一整天地，忘记了饮水，忘记了吃饭，甚至忘记了睡觉。他想念她。有时候像花香飘然而至；有时候像香烟迎面而来；有时候像下课铃声猛然惊起。他不止一次的对自己说，可以想，但是不可沉溺或泛滥如决堤山洪，否则会把俩人一起淹埋。他甚至不知道是否自己是不是一厢情愿的单相思。他仍然无法克制自己，不泥陷于相思。相思像遗漏的种子随着春风在土地上茁壮。
这天，他早早的出门，从城市游走到山上，从山上到湖边。他寂寞得想哭。骄阳落下，白云从四面八方尽兴涌起。像任性的花瓣，夕阳是花蕊。他想用风的飘带束起云儿成一捧鲜花给她。夕阳的余晖给花瓣涂上了粉红色的胭脂，亲爱的人儿，别用嘴唇亲吻它，它会灼伤你的唇。那是他今生的渴望。
他几乎是失踪了一整天，急的父母姐姐四处寻找。
第二天母亲和姐姐想，无论如何也要他今天与他姐姐的同事见面成功。他是家里的独子，承载着家庭太多的责任和家庭对他的希望。他明白，可是他放不下自己刚刚萌生的爱。为了逃避相亲的尴尬，他悄悄地再次骑车出去。他仿佛看见了她，他跪了过去，在一颗树前，跪在一边，影子过去重叠着她。他问她爱情是什么颜色，她说是绿色，他看着那棵树，竟然不情愿地想绿色不是大地的血脉吗？他心一惊，连车带人从山上滚了下去。好在一棵树拦住了他，让他只是伤在皮肉。而车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支离破碎地遗留在山上山下。他抱着树，喘息了一会儿。慢慢地爬了上去，一看车子零零落落，心有余悸，一阵后怕。
人在一天当中，也许会遇见一种极其美丽，令人赞赏的场景——黑色的雷雨云夹杂着一弯彩虹艳丽的光照耀在山顶上；幽谷深处挂着一道银白的瀑布；广阔的草原洒满鲜红的朝霞。可是谁会在这一大早上来到这山顶，来遇见一个差点从山顶摔下谷底因为逃避相亲而负气逃出的倒霉鬼。他需要帮助，四周却没有人。他的右腿似乎骨折了。站立不起来。他扳断一节树枝作拐杖，试着往回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远远地看见寻他而来的姐姐，他似乎拼力地呼喊
他从一场混乱的噩梦中惊醒。他坐起身来，汗珠如雨，心跳加速，突然一片空虚——头埋在手臂里，恍惚间，发现底下一阵昏热，一种恐惧的警觉传递上来，却发现依然赶不上生理的控制。他直起身，怎么眼里一片白色，不在自己的家吗？他翻身下床，却因为疼痛停了下来。他的姐姐被响动惊醒。开灯下床，“你想要什么？喝水吗？你不知道你把我们吓坏了，在医生一再保证你只是因为饥饿，缺觉加在惊吓引起的休克。父母才离开了一会儿。”她把木强扶躺下，盖好被子，坐在弟弟的床边“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幸好只是皮外伤，右腿拉伤，没有大碍”。
他说我想去厕所，他姐姐扶他去厕所回来，护他睡下，想到第二天还要上班，也睡下了。
他躺在床上，刚才在厕所擦了了一下，没想到反而擦出一片荤染的湿冷，根本无法入眠。而且总感觉到某种不安的情绪在跳动。
第二天，他吵闹着要出院，因为没有大碍。他母亲流着泪接他出了院。
回家的第一件事，便是洗澡。他打开水龙头，清洗下身，莲蓬头喷射着腾腾的热气，白雾笼罩着整间浴室，他觉得寂寞，越洗越寂寞。
他提笔写了他人生给她的第一封信。没有写挂念，没有写相思，却字里行间无不透着思念。
然后，他在等待回信。像一只在墙上结网的蜘蛛，在时间的痕迹里等待着虫子。
她回信了。一样的牵挂，两地闲愁。
在整个假期，他们再也没有逼他相亲，可他们知道，他已经心有所属，就是不知道这位偷心人是谁，这勾起了他们强烈的好奇心。
写信成了木强唯一的爱好和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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