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了书往病房走回去的时候，想起刚认识他的时候，他曾经向她提起了他的前两段感情，那时候她是个旁观者，所以满满的同情与愤怒；现在却难以接受，不是因为他的过去，而是，为什么自己成了别人的影子，要为别人的负心买单。

　　怔怔转瞬间，慕灵脑袋里都是那几个未见过面的人模糊的影子。

　　她苦笑，声音触到墙壁，反射到自己的耳里，冰冷的有些陌生。

　　他每天都会过来陪她吃饭，给她喂药，其他的时间他们并不见面。

　　她也不想去找他，她还没想好怎么相处，她本来就是冷情的人，不会主动表现自己的感情，她一直都是因为“吾爱汝，因汝爱吾。”

　　这样过了好几天，她完全可以出院了，但是医生说不能坐长途汽车，她因为他还要住院，于是也没有别的去处，也就留在医院继续住院。

　　这天，他早早地就过来了，仍然坐在床边，斜斜地依靠着床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帮她理理碎发后，顺势把她搂在怀了。外人看到，该是一副郎有情妾有意的浓情蜜意，殊不知相依相拥且相视的两人此时此刻各怀心思。

　　见她眼里的平淡，他幽幽而道：“你很恨我吧？！”

　　“没有。”她声音很轻，轻得如同一缕轻烟飘进了耳朵，“怪你有什么用，生活还是要继续，日子还是要过下去，不是吗？”

　　她突然觉得委屈。可不是？想想现在自己才是那可怜人儿，读了那么多书，认识那么多人，包括很多欣赏她的男人，最后连平安可靠也求不到。谁能帮她，谁又能替她？纵然她性格豁达，此时也难免悲叹命运多舛。

　　她的胸口好像有一团火要冲出胸膛，哭不出来，堵住剜心的疼。

　　“我们出去走走，好吗？”邢橦发出和解的信息，主动表示自己的友好。

　　“我不想逛街。”她漠然地拒绝。

　　不是她端架子，不愿意和解，而是她是真的没有逛街的兴趣。

　　“那我们去清凉寺。”邢橦再次提议，他知道慕灵喜欢风景优美而又安静的地方。

　　人在医院住了几天，她禁不住有几分渴望起来，迫切地想要出去透透空气，看一片云一枚叶一朵花。病房里除了一片白，一味的药味混杂着消毒水的味道，虽然院内树木也枝繁叶茂，其他的花红柳绿的景色却是没有。

　　因为不是周末，清凉寺还真清凉。虽然人迹稀少，却也远远地能闻到香烛的气味。

　　自从挨了邢橦的那一掌后，她虽然一再告诉自己他不是有意的，无需介怀。可她心里还是介意的，莫名其妙的不舒服，致使她搜肠刮肚，也找不到任何话语想和他说。

　　走进寺院大殿，一束光从窗外自窗顶的缝穴漏进来，灰尘便在光中飞舞，她眼睁睁地瞧着那蓬飞的星子，胸膛里空得难受，像一颗心无着落的往下沉。

　　神仙都忙着享受香火了，那有时间来顾及人间疾苦。尤其是像她这样的小人物。

　　不过她仍然虔诚膜拜，虽然她不知道自己所需所求，却明白她现在的所求所需，她求我佛保佑孩子健健康康，不要缺胳膊少腿，不要兔唇，不要六指神魔，更不要奇形怪状。

　　邢橦看见她脸上少有的庄严，跪在佛像前，双手合十轻轻地拢在鼻子前，看上去像是在捂鼻子，那样子既虔诚又好玩。不过，他没有笑，本着对佛的敬畏，也跟着严肃起来。

　　他走到慕灵身边，悄声问，“你许了什么愿，这么久？”

　　“不能说，说了就不灵验了。”慕灵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那我们再去抽一支签。”邢橦拉着慕灵像装着签的罐子走去。

　　她也随他的意抽了一签，签上曰：“一偈一颂一语一言，一相一行一尘一土；谢了今世的花开，结了前世的因果。”

　　他拿了签去求寺里的僧人解。那僧不是先前的僧，却也是个妙人，看了看他们两人，才拿起签文看，像夫子一样摇头晃脑地说到：“它后面接的是：古刹钟声响，谁识佛祖心，百态之世原是苦海。佛曰：苍生难渡！施主苦，苦不堪言。”

　　“可有化解”？慕灵蹙眉问道。

　　邢橦疑惑的眼神，“啥意思？”慕灵没有理他，给他作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大师苦笑摇头，“人在爱欲中，独自来往，独自生死，苦乐自当，无有可代，无法可解。”

　　慕灵听他一席不可不为聪慧话的偈语，看一处古老的楼牌，落满千年的尘埃，进与出之间，收存着深浅不一的心情。

　　回想起来，她觉得这些日子的经历，像是凭空多出的梦魇，又像听了谁的奇闻轶事，竟然怎么也联系不到自己身上。

　　她看到他眼里的温柔，听说男人眼里，女人分两种：一种是用爱来疼的；一种是用来玩的。

　　她便想，她是哪一种？

　　难道还有第三种，用来替代别人的爱恨情仇。

　　那天晚上，他们没有回医院，去宾馆开了房。

　　她今天走了很多路，有些疲倦，洗了澡，躺在床上，任由他给自己吹头发，便模模糊糊地睡着了。

　　他把她的头发吹干，把她身体移正，盖上被子。便去浴室洗漱。

　　洗完澡，钻进被窝，凑到她耳旁，吹气如兰地说：“送上门的菜，放了这么多天，今天怎么也要让吃到。”说完手便不安分起来，她一惊，醒了，努力地躲，谁知道她越躲他越靠近，恨不得整个人都往身上压。

　　那时她并不知道那样会引起流产，哀求到：“别这样，这样会让孩子将来行为不正。”

　　“不会！”他温柔呢喃，像蜜蜂寻找花蕊，钻入她的一切，细心的往里深深地窥视。她一时忘了推他，在他怀里像个溺毙的病人。

　　他发现她的默许，便拉了她的手，慢慢地在他身上游走，掌心触到他的肌肤，他则从嘴一路经过脖颈到胸前，呼吸密密游走在身上的所有部位，呼出的热气撩得她浑身一阵阵颤栗。

　　毫无意外那夜又见了红。她只觉得喉口苦不堪言，像是吐出陈年的一根黄连，被蓬蓬的苦呛到。

　　医生以为是他们出去玩得太疯狂，剧烈运动引起的。便一再叮嘱：不能跑，跳等剧烈运动，只能漫步，尽量要卧床休息。

　　这一休息，她回到单位已经是一月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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