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凌晨,东方才刚露出些微鱼肚白的时候,陆逸平便悄悄收拾好行李,穿过一道道往日里曾经走过的回廊,悄无声息的从后门走了出去。
在向下的石阶上走到一半,陆逸平蓦地转过头,向后看去,想把这生活了十六年的宅院在瞳孔中多停留一会儿。
只是值夜班的守卫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厚重的木门在他身后,不留任何情面的缓缓关上,陆逸平视野中的景像渐渐变窄,再变窄,直到再也看不见里面的任何事物。
虽说之前陆逸平一直以顽劣著称,大把的时光不用在练武上,每天游手好闲,就知道惹祸。但是以前那些都只是小打小闹恶作剧的性质,从来没有哪次像这次一样,差点弄出三条人命来。
所以往日里的那些狐朋狗友,别说来送这位曾经的陆家二少爷出门,一个个恨不得都装病不出,装作从来没有和陆逸平扯上关系,根本不关心他死活才好。
陆逸平嘴角泛起苦笑,虽说早已预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但这一刻真的来临的时候,心中还是不免有些悲凉。
他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去想着这些再也不会和他扯上关系的人事物,默默转向清晨空无一人的街道,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正了正背上的行李,向前迈出了自己的脚步。
连陆家二少爷的离开都没人相送,所以当十几天过去,人们发现陆家旁系子弟陆三木不知何时消失了的时候,也只是略微有些奇怪,并没有多放在心上,这种小事转眼便抛在了脑后。
人走茶凉江湖远,他们的未来还要靠自己努力去打拼,谁高兴去关心这些,再说,最近发生的有趣事情可多了去了。
“喂喂喂,二柱你听说了吗,那个陆见心,对对对,就是之前那个练不出内力的废物,最近可是牛逼大发了。”一个貌似消息灵通的旁系子弟,拉住刚巧路过的好友,唾沫横飞的说道。
“哦?铁根你倒是给我说说看。”这位名叫二柱的旁系子弟来了兴致。
“他呀,那次陆家大比之后,不知怎的就有了内力,之前陆三木受伤,就是因为和陆见心真刀真枪干了一场,结果么,你也都知道。”
“结果,什么结果?话说陆三木是谁啊?”
陆铁根听了这话,气的直接在陆二柱头上敲了一个板栗:
“我靠不是吧你,陆三木,就是之前一招白龙出水把你打败,最后夺得旁系子弟第一名的那个!”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原来陆三木那次受伤是陆见心弄的啊……那他还真有点本事。”
“还有啊,之前二少……陆逸平被家主赶走的事情,我打听到就是因为他吃了禁药玄武丸,差点把大少爷和陆见心给错手杀掉才导致的。”
“玄武丸?就是那个云天宗的兽化丸?!哇那可不得了,这事情后来怎么样了啊”
“大少爷虽说天赋异禀,但是也抵挡不了兽化丸的禁忌之力,三两下便败下阵来,家主速度再快,听到动静赶过去也得半柱香的时间,你猜,是谁抵挡了陆逸平这半柱香的时间?”铁根深谙话语的技巧,在这里抛出一个问题,让二柱自己去想。
“……总不会是陆见心吧?”二柱想了一会儿,试探性的说出在这样情况下的唯一可能。
“哎嘿,说的没错,就是陆见心,也不知那小子从哪里学来的一招什么月色真美,就是大比上打败陆逸平的那一剑,直接穿过陆逸平的手掌,硬生生的挡下了攻势!”
“真的假的?!玄武丸不是说四种兽化丸里面防御第一吗?原来这么垃圾?”
“啧啧啧,二柱你这就想错咯,玄武丸虽然我不知道垃圾不垃圾,但陆见心的实力那可是实打实的。就在昨天下午,陆见心和陆展天在比武场来了场公平对决,打的是天昏地暗,最后胜出的,竟然还是陆见心。”
“……是那个直系子弟第一的陆展天吗?”一个接一个不可思议的消息,二柱听的已经有些麻木了,再出现什么神奇的事情他也丝毫不会感到奇怪。
“是,就是「那个」陆展天。短短一个月,陆见心从不会内力,变得同辈人中只比大少爷弱,要说是临时练出来的武艺,那是怎么也不可能。”
练武十年,今年已经年过二十,仍然达不到武夫境的陆二柱立刻点头同意。
“今年年底恰逢五年一度的少年英雄会,各方群英荟萃,我们陆家只有两个名额,其中一个名额肯定是给大少爷的,另一个名额本来还在犹豫到底给谁,陆见心这样横空出世,果然把这个名额弄到手上了。”陆铁根一脸鄙夷的说道。
“这也太有心机了吧?!”
“还有啊,之前每个与陆见心对决的人,手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果不其然,昨天比试的最后,陆展天的手背也被陆见心一剑刺中,导致无法拿剑,就此败北。”
“心机深沉,还爱残害别人的身体,比之前的二少爷那种明面上的坏还要恶心,以后也别叫什么陆见心了,直接叫他「断手剑」好了。”二柱气愤的说道。
“小声点,别让别人听见,陆见心现在可是家主眼前的红人,这么乱说可不好。”陆铁根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什么人影,赶紧带着陆二柱离开了。
只是看不见人影不代表周围没人,再加上旁系子弟居住区的隔音哪有这么好,于是不管陆见心想不想,「断手剑」这个名号也是彻底传了开来。
不过此时的陆见心,哪管别人给他起什么外号,现在的他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半夜用树枝瞎练,终于可以踏上正规的习武道路。一场一场的对决胜利也让他对自己充满了信心,原本对自己爱答不理的陆家总教头陆北崖也放下身段,开始手把手的指点陆见心的出招和运劲,日子过的是无比的充实。
就是不知道是因为整天练剑冷落了小莲儿还是怎么的,这小妮子变得特别爱发呆,就算陆见心白天练武结束之后与她搭话,小莲儿经常都没有回应,只是鼓起可爱的腮帮子扭过头去不理睬他。
陆见心现在武艺是突飞猛进了,但是面对小莲儿这莫名其妙的转变,还是有些不知所措,有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每次都得花个把个时辰,将小莲儿抱入怀中,好说歹说才能让她有个笑脸。
抬起头时,小莲儿将脸上擦的很干净,但是陆见心又不是傻子,虽然看不到,但他能感觉到胸口残留的湿气是她的眼泪。
直觉告诉陆见心,小莲儿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心事,但既然小莲儿不说,就和当初在白云山上她所许的愿望一样,陆见心也不会逼她告诉自己。
虽然在意,但是不问,因为陆见心喜欢小莲儿。
不过呢,虽然对不起小莲儿……但这武艺的锻炼也不能落下啊,这一个月来发生的种种事情,让陆见心深刻的意识到,只有武艺上去了,才能保护自己,保护小莲儿。
他再也不想做一个只能被动挨打的废物了。
只是想归想,现实可是残酷的。
陆北崖今天没来,由大哥陆惊涛代为指点陆见心练剑,与总教头的循序渐进不一样,陆惊涛一上来便拔出佩剑一剑刺向他,陆见心慌乱之中赶紧挥剑迎击。
与大哥用剑直接硬碰硬的时候,陆见心顿时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陆惊涛不愧是陆家百年来排名第一的天才,之前自己侥幸赢了也只是因为大哥没有用上真实的实力,和小莲儿自创的心莲剑法看着好看,实际上也只能在不会内力的人面前有点优势,与大哥以雄厚内力使出的真正游龙剑相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陆见心几乎已经看不见陆惊涛的身影了,只看到眼前是一片密不透风而又杀气四溢的蓝色剑气,如一片风雨交加掀起惊涛骇浪的海面,要将他整个人吞噬进去。
剑招的覆盖面积很广,陆见心根本没有办法躲避,只好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准备全力一战。
硬抗肯定不切实际,自己的内力虽说已经在飞速增长,但一个月下来再怎么样也只能达到常人修炼三年的量,与六岁就开始凝聚内力,现如今已经十九岁的陆惊涛是完全没法比的。
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在看似铁板一块的剑招中,发现那个最弱点,然后集结全身的力量,一剑刺出,之后效果如何只有天知道了。
陆见心瞪大双目,将剑的轨迹全部引入眼帘,试图从这水泼不进的招式中发现破绽,不一会儿,还真被他找到了一处。
陆惊涛再强,也是一个身体结构与常人无异的人,而使出这种圆形剑招,在左半圆和右半圆衔接的部分需要翻转手腕才能达成,而正是这翻转的一刹那,就是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最弱点,也是陆见心唯一可以出手的地方。
眼睛盯准了这一处,陆见心使出他的看家剑招,月色真美,哦不,现在应该叫做游龙剑里面的六龙出海,转眼间便刺出六剑,每一剑都用上了自己所能使出的最大力量,力量集中在一个点上,抓准时机刺向陆惊涛正在翻转的手腕部位。
似是早已预料到陆见心会来这么一手,陆惊涛瞬间停下剑招,违反常理的将手脱离剑柄,陆见心变招不及,刺出的剑尖只能攻击到剑柄和陆惊涛松开的右手之间的空处,待陆见心招式用老,陆惊涛好整以暇的重新握住松开的精钢剑,一边斩向陆见心的咽喉,一边轻声感慨道:
“「断手剑」啊「断手剑」,招招断手,真是名不虚传。眼光倒是不错,这一招的唯一弱点确实是在这个地方,但是对敌经验还不足,并不是每个弱点都可以成为突破口的,因为你永远不知道敌人的下一招是……”
只是没等陆惊涛说完,陆见心立刻现学现用,刺出的剑要收回来再进行防御得花去大量的时间,攻击的体势也会崩溃,干脆也将手从剑柄上脱离,蹲下身子一招蛮牛顶山,用头不管不顾的撞向陆惊涛的腹部。
陆见心别出心裁的一闪一顶让陆惊涛眼前一亮,但他的对敌经验何其丰富,不慌不忙一掌轰出,挡住了陆见心的攻势,可陆见心仿佛也早已料到这一招一般,借撞击之力后撤,一把接住自己刚刚松开在空中还未落地的佩剑,双手持剑平举至眉间,在这一瞬间竟然已经做好了迎接下一招的准备。
“大哥是真欣赏你这一点,不仅能够迅速学以致用,而且什么招式都想得出来,来来来,我们再来过。”
语气中透露出对陆见心不加掩饰的赞赏,能在陆惊涛全力以赴的状态下走过几招的人,整个陆家已经不多了,更何况陆见心不仅年龄与他相仿,言语相投,甚至在每次比试之中都能带给自己不一样的惊喜。
陆惊涛心中默念道:陆北崖叔叔真对不起,看来以后的几天也得在你的饭菜里面下泻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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