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道红尘 相互牵制
作者:渡道红尘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树林里有种奇特的味道,时而像是草果香气,时而像是泥土腥臭,时而有些甜腻,时而很是刺鼻。整片树林中到处是高大耸天的乔木,宽大的树叶相互层叠,不要说是夜晚,即便是白天身处在这里都会有种暗不见天的视觉。

  脚底下腐烂的各种叶子已经堆积深厚,踩在上面的脚立刻凹陷下去,似乎让人觉得是行走在雪地里。腐叶碎裂、枯枝折断的声音让秦香雪心里发怵,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小时候过年时奶娘剁烂肉馅的场景,娇生惯养的她何曾经历过这般惊恐和无助。

  突然,从树林深处传来诡怪的声音,“窸窸窣窣……”

  “是什么东西?”秦香雪的心紧紧地揪在一起,下意识地拉住莫舒文。却没想到对方冷漠地把手从手臂上抹下来,无情地说,“我怎么知道。”

  “舒文……”

  “闭嘴!”

  莫舒文的态度让秦香雪的心冷寒到了极点,她终于看清这个曾经朝夕相处、举案齐眉的人心本质。“你的心是黑的。”她默默地吐出这么一句话。走在前面的莫舒文冷笑道,“黑的也是被你那个死鬼老爹给熏黑的,怎么样吧。”

  说着他回过头来还想数落着什么,谁知刚一转身就感到后背被什么东西猛地向上提起,整个人竟然双脚离体,挂在高高的树枝之上!

  “啊!啊!”秦香雪双手捂着嘴,脸上尽是恐惧之色,抑制不住的惊呼回响在树林之中,惊飞起一片黑色飞鸟胡乱飞行冲撞,发出“呱呜呱呜”的声音。那些鸟竟然是专吃腐肉的戴胜鸟!

  “救……救命……”被挂在树上的莫舒文双脚蹬动,双手不知所措地乱舞。树枝不堪他的重负和舞动,发出“嘎达!”脆响,眼看着枝条要是断裂,他就会从半空重重跌落在地面,非死即伤。

  “救……救我……香雪救我……”莫舒文呼喊着。

  惊魂未定的秦香魂全身抖得像筛糠,哭丧着说,“我……我怎么救啊……”。她一个柔弱的大小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只能一筹莫展地看着吊在树上的莫舒文。

  “快!……快想办法就我!”莫舒文的身体又往下坠了坠,他知道那树枝马上就要断了,心里着急得不得了。

  秦香雪无助地四处张望,漆黑的树林里什么都看不见,附近除了烂枝腐叶,就是青苔石子。“我……我可以做些什么?……”她来回徘徊,左右为难。

  “窸窸窣窣……”那个怪异的声音又再度传来,秦香雪惊恐地四处环顾。她感觉这一次声音似乎是贴着地面而来,但随后又感觉声音是从上方压迫而来!突然,“啪嗒!”一声巨响,她本能地循着声音回头去望。

  却不想这一回头,她感觉到后背有股强大的力量往后拽扯,穿着绣花鞋的脚在地上拖拉出两条长长的印记,还没等她来得及将惊恐从喉咙中呼喊出来,整个人高高地悬空而起!她被吊在了另一个大树的树干上!她双脚胡乱地蹬踩,满是泥泞的绣花鞋被蹬落下来,在空中翻滚几转掉在地上。

  此时她看见,莫舒文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落回了地面。他从地上爬起来,只是抬头瞟瞟秦香雪,随后转身就跑。

  “舒文!救我!舒文!”

  莫舒文边跑边回头看一眼,嘴角往上咧开冷眼笑了笑,再没有回转头来,任凭曾经的爱人在身后发出凄惨的叫声,“救命!救命啊!”莫舒文认为这次自己一定能够逃出生天,踩着腐烂的叶片,在石头之间跌跌撞撞地奔跑。哪里知道还没能跑出去几步,他脚下猛地一蹬,就好像从地底伸出来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脚踝,再不能移动半分。身体失去重心,他整个人匍匐在地面上,张开的嘴巴里立刻填塞进裹着泥土的腐烂碎叶!

  “呸!呸呸!”坐起身来,莫舒文接连将口中的泥叶吐出来。还没等他歇口气,那股奇怪而强大的力量又出现在他后背的区域,整个人从后面被拽着拖扯,地上拉出深深的拖痕!

  “谁!到底是谁!”莫舒文愤怒地喊道。因为无论是刚刚,还是现在,他都没有看到有任何人出现,也没有看到手或绳线之类的东西,却冥冥之中有股力量牵制着他们的行为。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未知是最让人精神崩溃的。

  树林里除了秦香雪的呼喊,莫舒文的惨叫,戴胜鸟扑腾翅膀扇动气流,只就剩下那个怪声。“窸窸窣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无论莫舒文再怎么反抗挣扎,他始终还是没有看清楚到底是什么力量在做诡,最终他反而又被那怪异的力量拖拉腾空,吊在了树上!随着他被吊起来,秦香雪竟然“嘭”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他们俩终于想明白,在他们的身上一定有条看不见的绳子,这条绳子让他们相互牵制,要想踏实地两只脚踩在地上,就必须把另一个人吊起来!

  “香雪,救我。”想明白了的莫舒文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对秦香雪说。

  从地上爬起来的秦香雪抬头看着他,眼神中充满哀怨。“我如何救你?”

  “只要……”莫舒文咽了口唾沫,说,“只要你被吊起来,我就能够被救了。”

  秦香雪听了这话,原本已经冰寒的心瞬间被破裂,她甚至都能够听见心碎的声音,就好像被砸碎了的搪瓷碗。她终于明白心死是什么感觉,那种痛比用利刃剜肉要还更甚。这一回轮到秦香雪冷笑了,她抬着头,饶有趣味地望着莫舒文说,“其实我觉得现在这个样子挺适合你的,你不是喜欢高高在上吗?你不是喜欢被人仰望吗?既然现在已经满足你所有的祈愿,相信你也死而无憾。你还是就那样呆着吧。”

  “你!”莫舒文吊在树枝上,双脚悬空,身体里的血液很快都集中在双脚上,这让他脑袋发晕,腿脚肿胀发麻。他使劲地挤挤眼睛,努力让意识保持清醒,他说,“香雪,咱们不要这样互相伤害,现在这样的情况,你也走不了不是?所以应该把我放下来,这样至少我可以想到能够让我们都解脱的方法。”

  “少说那些话了,”秦香雪冷漠地说,“我知道我走不了,其实我也不想走,就这样看着你多好。舒文,似乎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地对视了?难道是上天给予我们时间补偿,让我再好好地多看你几眼。你别着急,我这就坐下来,好好地看看你。”

  “你这个疯婆子,你疯了!”莫舒文说。

  秦香雪笑了,“我疯了?是啊,没错,我确实疯了。现在想想,我疯的还晚了些时日,应该在爹爹死去的时候我就该疯的。那个时候我发了疯,至少现在我还能住在大宅子里。没关系,我坐在这也是可以的,这地面有树叶层叠,挺软的。”

  “秦香雪,你他娘的是个疯子!”悬吊着的莫舒文发疯似地扭动身体,树木被拽扯地来回摇晃,眼看那根树枝就要断裂。

  秦香雪真的席地坐下,抹了抹头发淡定地说,“我觉得你最好不要乱动,想来这林子里应该有种奇怪的力量,既然这力量能够无影无形地把你吊起来,我想那树枝断了你也是下不来的。”

  莫舒文听了,觉得似乎有些道理。他见秦香雪不吃硬的这一套,转而进行软功。他哀求着说,“香雪,我求求你,救救我。我答应你,我下来以后绝对会想办法救你的!我发誓!我发誓还不行吗?”

  “有人说道,誓言如风,要我看来,这誓言啊更加像是尘雾。风还能带给人清凉爽快的感觉,而这尘雾,只能够让人咳嗽窒息,让人怀疑生命的存在。莫舒文,你已经没有任何的资格再谈誓言了。”秦香雪一边摇着头,一边用手扶着之前摔伤的额头。皮肉上的疼痛还是让她皱着眉头,倒吸了几口凉气。

  说完这番话,她没有再去听莫舒文的怒吼狂吠,而是低着头,借着微弱的夜光在地上寻找自己的绣花鞋。

  找了一圈,她看见不远处有个浅色的东西,似乎是绣花鞋的大小。她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已经将被吊在半空中的莫舒文完全抛掷九霄云外。

  夜色始终还是太暗,就算她已经站在了那个浅色物件的前面,也还是看不清到底是不是她的绣花鞋。秦香雪弯下身,伸出纤纤玉手去拾捡。刚一接触,她就尖叫着跌坐在地上!

  那触感冰凉涩麻,一根一根骨节凸显,哪里是什么绣花鞋,分明就是一截只剩下白骨的骷髅手!

  “手!手!”秦香雪惊慌失措,被骇得魂不守舍。

  “什么守?守什么守?”莫舒文不耐烦地喊道,“老子说了这么多话你到底是听到还是没听到!守?你这个贱妇要守什么?还有什么宝贝是我不知道的吗?快拿出来!我给了疤哥,他就能够原谅我了!”

  就在这时,那诡怪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轰鸣。

  “窸窸窣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