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味凝结成雪花,肆意地在城墙之上飞舞,极寒之下是极致的饥饿。
尽管众人的午饭都吃的很饱了,但这酒肉之香,尤其是敞开大锅向城上吹去,这一缕炊烟犹如一路军马,狠狠地撞击在守城将士的新房。
只见城墙上有人喉头滚动了一下,强忍住身体不断的颤抖,艰难地抓起了面前的一把雪就往口里塞去。
黄千和易安由于前些日子的作乱已经被通缉了,他们这些守卫暂时都还在原来的位置,只是听从的对象变成了田雅。
现在田府主不在督战,田雅就在城楼上望着,正好看到这一幕。
于是他喊道:“都给我忍着!忍不住就把鼻子堵上,饿了就啃雪!所有人,不许擅自离开一步!”
宗宝在山上一杯烈酒,一口羊肉,整只羊开膛破肚,再烤成焦黄之色,最后只要撒上一点盐巴,整个的香味就能出来。
那吃的真个是满嘴流油,一根硕大的羊腿三两下就被啃得只剩下了筋骨。
只见他就那么随意地往地上一丢,身后的苟安立马扑了上去。也不管泥土积雪,就抱着那根骨头啃着上面的残肉,吃的真是不亦乐乎。
宗宝又端起一锅鸡汤,对着城楼上喊道:“来来来,有没有勇士来与我对饮三盅......嗯?莫非南国无人乎?哈哈哈!”
见无人回应,周遭众人一齐都发出笑声来。
城楼之上,众人都狠狠捏住了手中长枪,就要向着地上砸去。
每个人的双眼都瞪得大大的,牙关紧咬,额头大汗直冒。
这情形简直就像是一群人突然发了病一般,马上就要化身成一头野兽下去找人决斗。
田雅眉头一皱,当即喝道:“不要受他激将!朝廷自有决断,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援军到来!”
又过了一会儿,宗宝看到没一个人上当,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旋即打了个饱嗝,走了。
田雅见状,也退了下去,同时悄悄地打了一个呵欠。
等到田雅也走远,原本在城墙边的士兵一下子松垮了下来,多数人直勾勾地看着对面山坡上遗弃的那一摊汤水。
有人对着一旁靠在一起的那人道:“嘿!胡三儿,你这左等右等,朝廷援军啥时候能到啊?”
胡三儿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那处地方移开来,答道:“左右不过十半个月吧,我大宋就是兵多,嘿,到时候几十万大军保准打的他们屁滚尿流的。”
“可我怎么听了......前些日子郭大哥他们被打的可惨了”那人悄然凑近了声道。
“你的别不是古北口吧?那里要是断了会要人命的!”胡三儿也声答道。
“呃......”那人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旋即道:“有那么......可怕的吗?”
胡三儿心中一咯噔,暗道不妙,以往北虏总是从那么几个地方南下,如今一失守的话......
或许此处又将不保啊。
但是转眼又一想,知府大人肯定已经知晓,如今他老人家都没慌,自己慌个什么。
于是对他身旁那人道:“哥哥我都是瞎猜的,你可别往心里面去啊。”
那人笑着点头称是,心中却早已将此人祖宗上下十八代,给问候了无数遍。
居然开这种缺德的玩笑?刚才简直吓得他马上就要跑了有木有。
北风一吹,零零落落的雪花又飘落了下来,悄悄将长缨盖满,将地面涂完。
......
梁县并不大,这是易安进入这里的第一印象。
道路两旁的百姓都看着他,眼神里不上好坏,或许是兵不血刃的缘故,城中之人只是对新来的感到好奇。
他们好奇究竟是哪路好汉将这知县给赶跑了。
要知道,在这县城之中,欺压掳掠之事也不在少数。
官府跟平头百姓对垒还需要什么道理?总不会让官府吃亏吧?
因此易安等人一到来,许多被债务缠身的家伙一下子就得到了解放。
这也是易安命令的不准抢略,特别的,他还免除了之前欠下的种种旧债。
他稍微查看了一下记录的账本,然后就一把火给烧了。
反正就那上面的数字,别指望这些种田的十年八年还的上。
子子孙孙都难!
而府库之中的铜钱粮草,简直就像是一座座山。
还没走脱的主簿跟在易安后边一路走,一路颤颤巍巍地道:“这些是给北方储备的粮草,这些是给官家预备的生辰纲,还有明年的,后年的......”
易安蹲下身子看了看都要挤出来的钱币,自言自语道:“原来一个的县城就有如此之多的财富吗?”
主簿连忙趴在地上道:“大头领恕罪,上有所好,这十里八乡的不得不跟从啊!”
“唔......我知道。”易安道。
“啊?”主簿似乎没有听清,抬眼瞧了一下易安,又连忙低下头去。
“我我知道。”易安叹了口气,道:“可生辰纲,花石纲,简直弄得民不聊生,人们流离失所,这你可知道?”
主簿悄悄道:“下官知道,下官原以为等这位官家走了,大家忍一忍也就好了。谁曾想......”
易安嗤笑道:“谁曾想到新皇登基,变本加厉了不是?”
“大头领英明。”主簿深深埋首,道。
“呵,来人,把这些铜子儿都给我搬出来,让他们也见见太阳!”
罢,转身就走,主簿连忙起身跟上。
易安走到县衙内,笑了一声道:“真是好生阔气!也不知道那子所在是不是那么壮美,总之不会比这衙门差了。”
主簿眉眼低垂,颔首称是。这简直是他这辈子过的最憋屈的一。
比从前知县大人在的时候还要憋屈。
之前他看到知县那模样,还以为人家是哪个大老粗给派了过来。
谁曾想人家是正儿八经的秀才,于是三两头被人给整一通。
现在更是大气不敢出一声,谁知道这大头领会不会一个不高兴把自己给咔嚓了?他可不想去赌,一点都不想。
慕容误将城防整理好之后便立即回来找易安交差,易安先是将他擅自夺门的事骂了一遍,然后又夸他干的漂亮。
云康自始至终都站在一旁,过了一会,提醒道:“将军,东西都搬完了。”
易安拍了拍手,道:“好,准备开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