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有人敲了敲门。同时响起了铃铛声。
“请进来吧。”赵无极应答了一声。
“公子昨夜睡得可好?”推门而入的是一位中年妇人,年约四十余岁,然而保养的极好,鹅蛋型的圆脸,一双大眼顾盼有神,乌黑浓密的头发在后脑挽做一个大大的发髻,用一根长长的银钗扎住,此刻正笑吟吟的盯着赵无极。
“多谢两位救命之恩,真是永生相报。“赵无极胳膊肘撑着草席,想要躬身而起,然而身体尚显虚弱,强用力之下,竟又体力不支卧倒。
那中年妇人伸出右手,示意赵无极躺下,赵无极极力挣脱,想要起身言谢。唤铃急忙上前扶住赵无极。
“公子何方人氏?怎会半夜赶路?又是如何遇到强盗?”
“这……实不相瞒,在下为龙吟山庄的主赵无极,家父赵奢,此次奉命前往师叔端木前辈处办理一件要紧的大事。不想回途中却遭人暗算,可恨在下技艺不精,竟被贼人得逞,同门中人悉数遇害,在下拼尽全力,身中剧毒,慌乱之下,闯入贵地,多有叨扰,请见谅!”赵无极将遇袭之经过详细描述一番,然后深吸一口气。
“嗯,如此来,偷袭之人发觉你未死,定然会在附近大肆搜捕,你躲在这里也并非万全之策,而且,我也多年不问江湖之事,也无意卷入江湖的纷争,公子养伤好之后还是尽速离开为妙。”
“娘,你看他都伤成这样,还要赶他走,这不是等于没救人吗?”唤铃撅起嘴。
“哦,恕在下冒昧,敢问恩人姓名。”
“乡野俗人,也不必相知。公子还是先休息吧,唤铃,我们告辞。”中年妇人淡淡的完,不待赵无极搭话,向唤铃点点头,起身而去。唤铃边走边回头,给了赵无极一个大大的笑脸。
“是唤铃姑娘吗?”
“没错,就是我。”门忽然被推开,唤铃一边笑一边跳了进来。
“问你个事。”
“吧。”
“你娘叫什么名字?为何我一问到姓名,她便告辞离开?”
“哦,我不能告诉你,我娘了,她的名字不能告诉任何人呢。”
“那你偷偷告诉我,我谁也不行了吧?”
“那不行,我娘可严厉了,如果我了,免不了挨骂。”“好吧,那我以后可怎么报答恩情呢?”
唤铃略一沉吟,附在赵无极的耳旁,耳语几声。
赵无极陡然一惊,心里默默的念叨:这怎么可能?
看到无极的表情,唤铃吃吃一笑,跑开了,留下错愕的赵无极。
“追风百灵”蓝才玫,怎会是她?当年医术名满下、有“神鬼莫测“之称的叶开之妻-叶夫人。
赵无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年听父亲叶开医术之精,已是登峰造极,在江湖上素有“神鬼先生”之称,忽然间,叶开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从此再无任何音信,而叶开之妻蓝才玫也失去下落。而此刻叶开之妻“追风百灵”蓝才玫忽然出现在此地,却为何故?
若非蓝才玫出手相救,恐怕赵无极此刻已经丧身于百炼淬毒镖之下。
既然母子二人不愿据实相告,也许是一种防范心理,也许日后取得信任,定能得知真相。想到此,赵无极暂且放下顾虑,侧身而卧,闭目养神。
不远处的后山上长满了松树,唤铃挎着个篮子在松树林之间穿来穿去,不时的喊道:“这里有好多啊,快来啊赵大哥!”
长时间未接触到外面的生人,赵无极的出现,唤铃显得特别高兴,几的相识,更是把他当作自己的大哥哥看待。
不远处的松树底下,赵无极也提着一个篮子,他的身体已经能四处活动,好脾气顿显:“这里也有好多呢。“
明媚的日光穿过松树针叶的缝隙洒落在两人的身上,斑驳的舞动着。
“我们来比试一下,看谁捡的多。”
“我已经超过你啦。”
唤铃看向赵无极篮子中的蘑菇,一边往外扒拉一边:“这个不能要,这个也不能要,这是红蘑菇,这是花蘑菇,这都是毒蘑菇,吃了会丧命的,哎呀,你真是个笨蛋。”
然后把两个篮子并排放到地上,指着自己的篮子不无得意的:“看吧,还是我捡的多吧。”
赵无极却不言语,只是面带微笑看着眼前这可爱的姑娘,真无邪,心无杂念,仿佛尘世间的仙女一枚,相比之下,江湖纷争,人心险恶,人性显得多么丑恶。
暮色四合,到了该归家的时候,唤铃像个鸟似的在前面一边蹦跶着一边哼着歌,突然脸色一变,停住不走了,回头望着赵无极。
林子深处有动静,传来人声,赵无极竖起食指,放在嘴唇上,让唤铃不要声张,然后一把拉过唤铃,藏身在一棵大松树后。
前面林子横出几个彪形大汉,个个粗眉肥唇,怒目圆瞪,看来来者不善,提腰间别着明晃晃的大刀,边走边叫骂,看情景,好像在搜寻什么东西。
唤铃在无极耳边低语:“这些人应该是追杀你的那些坏人吧?必须尽快告诉我娘,坏人已经找到芍药谷来了。
赵无极伏在草丛中,透过松林的缝隙,望着远去的几个黑影,思索良久,然后拉着唤铃,悄悄的绕路回去。
“万一那些人找到我们,会不会杀了我们。”
“放心好了,一切有我在。”无极淡淡的道。
越过河谷,翻过山头,炊烟袅袅近黄昏,已经到了晚饭时间。
“该来的总是要来。”听完唤铃的话,中年妇人皱了皱眉,然后转向赵无极。
“公子想必也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吧。”
“在下不才,追风百灵蓝才玫的名号听家父提起,多年前在江湖上已是响当当,一手百灵剑法,精妙绝伦,且医术高明,今日所见,实乃三生有幸。”
“不过是虚名罢了。“蓝才玫莞尔一笑。接着:”先夫叶开的医术才称得上冠绝下,我只不过是略得皮毛罢了。“
“叶前辈是早有耳闻,不过多年前前辈已经杳无音信,如今听唤铃叶前辈已经不在人世,莫非......“
“先夫为人耿直,一生行医,素来以拯救下苍生为己任,作风独具一格,无门无派,倒也逍遥自由,殊料,却有人盯上了他的独门医术。“
“有谁会对一个悬壶济世的名医下手?”
“来话长,”蓝才玫顿了顿,思绪仿佛回到了当年:“我们一家并不住在芍药谷,而是住在平和宁静的医仙谷,当年女儿才四岁多,那是十年前的一个寒冬夜晚,记得先夫一心神不宁,我以为他为病人担忧,也未加细问,不想半夜三更确有一个紫衣中年男子前来拜访,与先夫在书房交谈,起初两人只是窃窃私语,后来便发生争吵,我起床查看,两人已经交手,是交手,倒不如是受制于人,那紫衣人功夫高深莫测,先夫甚至来不及出手,就已经惨叫一声,倒地不起,当我拔剑壮胆闯进去,却发现先夫和那紫衣人早已从窗户消失不见,自那以后,先夫叶开仿佛人间蒸发,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几年后我母女二人无处寻觅,心灰意冷之下,离开医仙谷,安身于此。”
“既然当年未见尸首,也不可轻言身死。”
“如果他还活着,为何不能与我母女相见?”
“也许他还活着,不便相见,也许被囚禁在某个地方也不定。”
“有几分道理,不过当下之际是先应付将至的杀手,我们还是要作速准备才是。”
“赵某人深夜遭人暗算,此刻正好报那一镖之仇,好叫这些冷血杀手看看赵某人本事。”
“来者不善,不可轻敌。”
赵无极抽出宝剑,随意抽插劈刺一番,几日不练剑,身体似乎略显迟钝,此刻挥剑的感觉无限的畅快淋漓。这一把赵家相传的龙吟剑,就算是睡觉,无极也是手不离剑,也许只有这样才会有一种安全感。无极不禁想起父亲赵奢在寒冬下的残酷训练,那种从就耳濡目染的不屈不挠的气魄,似乎随着宝剑的出鞘重新归来,赵无极满血复活一般。
赵无极的父亲是个冷若冰霜的硬汉,父子缘浅,从无极就害怕这个严厉的父亲,对于父亲只有敬仰,。
赵无极也曾离家出走,他不明白父亲从残酷的训练时为什么,然而他走不远,每次都能被父亲找到,当然免不了又是更加严厉的惩罚。
每当此时,母亲都苦苦哀求,然而赵奢总是冷冰冰的回答一句:”你不要管!“
赵奢懂得江湖的险恶,尽管从的残酷训练使得无极对他又恨又怕,然而他却义无反顾。此时无极才明白赵奢的心思,明白的并不太晚,至少他还活着。
“噗。”无极吹了一口气,干净利索,油灯熄灭,周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与此同时,几个彪形大汉鱼贯而入,从墙头翻进院,默认不语,声音静地可怕。
为首的矮个子满脸煞气,手持两把短剑,恶狠狠的叫嚷:“赵无极,不管你是死是活,给我滚出来。否则我一把火烧了这个房子。”
透过暗淡的月光,赵无极认出来这是那夜偷袭他的六杀手之一,一股怒气直冲脑门,飞身而出,一个马步,稳稳的站在院子中间。沉声道:“原来是沙河帮的帮主沈四海,阁下这背后偷袭的下三滥手段从何而学?”
“哈哈,子,嘴倒是挺硬,中了我的毒镖,居然不死,看来你还是一把硬骨头。”
“我与阁下素无恩怨,为何半路伏击?”
“只要你交出锦盒,也许我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哦?阁下有本事,何不自己动手来取?”
“给我上。”
一声大喝,几名黑衣大汉手持大刀,气焰嚣张的扑了上来。
几声怪叫,黑衣大汉悉数毙命。
“看不出,还有两下子。”
赵无极再不搭话,一副废话少、兵戎相见的架势。
沈四海显然已经恼羞成怒,舞动双剑,张牙舞抓,自己挺了上来。
既然动手了,就没有收手的可能,是生?是死?只求的快意恩仇。赵无极的血液沸腾了,时候父亲的严酷训练造就了他的意识。越是残酷的打击,越是不屈挠,越是暴虐的屈打,越是咬牙坚持。
赵无极目透精光,龙吟剑舞的水泄不通,片片剑花撒向沈四海。
渐渐地,沈四海处于下风,双股剑也力不从心,破绽百出。
顷刻间,沈四海双剑脱手,飞向门柱,叮叮,扎在木制门上,嗡嗡作响,吓得唤铃紧紧缩在母亲身后。
失去双剑,沈四海顿时慌了阵脚,转身飞逃,抱头鼠窜。
”哪里跑!”赵无极怒发冲冠一路狂追,疾风掠过耳鬓,发出愉悦的笑声。
“着!”沈四海的毒镖再次如法炮制,这次直逼赵无极的双眼。
“叮当当。”百炼淬毒镖被龙吟剑打落。
手起剑落,血流如注,一声悲鸣响彻长夜。
“……你,你把那坏人杀死了?”唤铃看到死人,怯生生的。
赵无极手提双剑,默然不语。
“我们先回去吧。”蓝才玫揽住唤铃的肩膀,实在不愿让一个真无邪的姑娘看到杀人的场面。
灯火阑珊处,三个夜归人。
“你可知沙河帮的来历?”蓝才玫问道。
“有所耳闻,据是盘踞在河道上的一个匪帮,专靠打劫过往商旅过活,沙河帮的沈四海以一手百发百中的毒镖为害武林,在几年前突然消失。今夜出现在此,其中原委,确实不知。”
“沙河帮加入了一个神秘的组织-血手印,其中高手如云,其他五人为老大佛手堂堂主“无法无”法大海、老二鲜花帮帮主“一剑眉心”梅心剑、老三就是这个死去的沈四海、老四铁臂帮帮主“雷霆铁臂”郑加宽、老五金鹏帮帮主“飞金鹏”曹金鹏、老六灵蛇帮帮主“万里追踪”欧阳寻。据他们虽为各大帮派的帮主,在血手印中亦不过是个杀手罢了。据他们的堂主从未有人见过,甚至武林人士怀疑是否存在这样一个人。”
“如此看来,这里面定然隐藏着一个大阴谋。”
“公子已经招惹上血手印了,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不过公子还是要躲开这些人。这些人不但武艺高强,而且各个心狠手辣,诡计多端,跟他们作对的人没有一个好下场,公子毕竟年轻,孤身一人,不是他们的对手。”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躲也不是大丈夫所为。”
“哎,你可知先夫的去世跟血手印也有莫大的关系?””哦?愿闻其详。”“当年血手印力邀先夫加入,并许以丰厚的报酬,然而先夫早已淡泊名利,平常乃救人为生,怎会加入这样一个邪恶的杀手组织?”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
“远比想象中的可怕,他们的标志是一个大大的红色血手印,据收到该标志的均要加入,否则就会成为他们的目标而被灭口。“”如此阴邪的组织,武林中难道难道就没有正义之士能阻止得了?”
“名门正派各自为求自保,谁还会来管这些闲事?”
“真是可恶至极。赵某虽然不才,也绝不能坐视不管,任由血手印残害武林。”
“如今我母女已经暴露,事以至此,我们也只好远走他乡,暂避祸害。“蓝才玫已经打定主意:”明日一早,我们就收拾行李,和公子分别吧。“
“赵某人深感惭愧,不料竟给叶夫人带来如此大的麻烦。“”公子不必多想,命不可违。“
枯草席上,俯身而卧,少年心事当云拿,云淡风轻,相依而谈才衬得上两个年轻人的情谊。
“明我们要各奔东西了。”
“是啊,也该回家了,”无极仰望星空,叹道:“人生苦短,好男儿志在四方,有时候想一想,自己还不如一匹野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一阵清风从耳边缓缓吹过,唤铃的声音就像清脆的铃声一样;“我也想自由自在,可我娘管的可严呢。”
“江湖险恶,人心叵测,你娘可是为你好呢。”
“可能是我都没接触过外人吧,所以都想的很美好,可是看到你杀人还是挺可怕。”
“如果坏人要杀死你,怎么办?”
“我可以跑么?”
“如果跑不掉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
可能预感到分别在即,唤铃一大早就蔫儿了,想一想这几来相处融洽的日子,心里竟十分的不舍。
“叶夫人此去何处安身?”
“有先夫的故友可投奔,公子放心吧,他日再见,定当叙旧。”
”夫人大恩大德,赵某人不胜感激,有朝一日,定会报答。”
“好了,上路吧。”
“赵大哥,再见!”唤铃依依不舍地回头,挥挥手,渐行渐远,铃铛声消失在远处。
望着远去的母子二人,无极按了按腰间的宝剑,转身,顺着来时的径,大踏步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