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学校与关部门规定,进入秋冬季作息时间表以后,大课间的课间操就换成了跑操,跑操就是大家站成整齐的队伍喊着口号撒欢。按照大小个的原则,我是站在女生的后面男生的前面,一个十分尴尬的位置。我的右边分别是安哥和斌哥,好在有两个逗比伴随左右,枯燥的跑操才不那么无聊。
政教处的梅超风又在巡逻了,按照学校有关部门的规定,跑操之前的整队时间所有人都必须带着学习资料学习,所谓的利用好课余的每一分钟,我摸遍了全身才发现竟然没有一张像样的白纸,还好带了包纸巾,无奈中只有从纸巾中抽出一张应付一下了。旁边的安哥拿着他的学习资料读的朗朗上口: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斌哥表示不服,随口吟道:“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我拿着纸巾装腔作势地吼道:“墙角数枝梅,问问你爱谁,如果你爱她,赶紧娶回家。”反正大家都在大声的朗读,根本听不见谁在读什么,只要让梅超风认为我是在学习就行了。
安哥给了我一个鄙视的眼神,从他那张充满岁月痕迹的三十二开纸上给我撕下了一半,递给我说:“别拿着你的卫生纸在这恶心我了。”好吧,我接过安哥的纸条,却发现一个字也没有,我用屁股拱了一下安哥,说:“你这纸条撕的很巧妙啊,一个字都没给我留下。”安哥给我看了看他的那一半,也是一个字也没有,他还在那读的津津有味:“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我还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说:“还好意思笑话我的卫生纸,你这不也是白纸吗?”安哥大声地朗读道:“最起码对着它不会让我产生不好的联想。”
我的前边的前边的前边的前边是陈晞,我喜欢从一个个脑袋形成的夹缝中偷瞟她两眼,我想说千万不要轻易和自己打赌,可能自己是会当真的。我幻想着将来和她一起走进婚姻的殿堂,生几个熊孩子,她负责打扮女孩,我负责打男孩,然后一起老去,一起葬在樱花树下,我喜欢小清新的故事,我觉得自己上演的也应该是这样的故事。
在跑动的队伍里突然停止是很危险的事情,我们喊着一二三四向前跑着,然后我看见陈晞的手表随着胳膊的甩动掉在了地上,我想我需要表现一下了,在我经过它的时候,我一个俯冲迅速把它捡了起来,正在我要站起来的时候,后边的胖小儿没刹住车直接给我踢了个前空翻,我就这么用一种叫做向前转体一周半的姿势的出列了。在地上趴了好半天,我仔细看了看手里的手表,又活动了一下筋骨,确认自己和手表都没有什么零部件的损坏之后才从地上爬起来,迎面就撞了班主任关切的目光。班主任扶起我给我仔细拍了拍身上的土,关切的问我说:“看看摔坏了哪没有啊?”班主任这反常的举动确实吓了我一跳,我皮实地一笑说:“没事,小体格子梆梆的。”班主任看着我确实也没什么事,迅速地换上一副债主的嘴脸,冷冷地说,“听我命令,目的地,十六班,跑步走!”我心说这才像你嘛,于是我嘴欠地问她说:“那还用喊口号吗?”然后大家就看到了高三十六班一个掉队的同学苦逼地一个人跑完了全程,还不时的喊上一句:高三十六,一往无前,披荆斩棘,勇摘桂冠!
课间休息的时候,我拿着手表故意在陈晞面前仔细端详着,自言自语说:“为了这么一块手表,差点献出我年仅十八岁的生命,是不是有点不值啊,同学你说呢?”
陈晞一把把手表抢过去,戴在手腕上,反复检查着问我说:“说吧,要我怎么谢你?”
我十分不高兴地说:“我难道做件好事就是为了要求回报吗?”
陈晞反问我说:“你说这句话可考虑清楚后果了?”
我考虑了一下后果,我确实不是雷锋,然后说:“最少两个汉堡,嗯,外加一杯可乐,只有这样才能稍稍表达你的感激之情。”
陈晞把手表撸下来重重的放在我的手里,说:“求你哪捡的丢回哪去行么,捡的有点贵了,不是我那块。”
我捂着胸口,假装咳嗽了两声,说:“都被踩成内伤了,连心都跟着疼,留给我的时间可能不多了,唯一的遗愿,想吃俩汉堡,可能不能如愿了。”
陈晞被气笑了,把手表拿回去重新戴在手上,说:“你就装吧,你继续装。”
我摇了摇头,假装失望,叹了口气走了。
中午从餐厅吃饭回来,见教主他们几个正聊得热闹,安哥说:“要我说表白最好的场所还是楼顶,你想想那皎洁的月光,璀璨的星辰,浪漫的夜空,像梁山伯与祝英台,罗密欧与茱丽叶,多少佳话都是在楼顶牵手成功的。”张晓柔说:“得了吧,千古佳话都不得好死,还是在咖啡厅,答应了就把咖啡喝了,不成功就泼他脸上。”教主反驳说:“你们女的这么干还行,男的这么干容易挨挠。”我插话说:“其实我觉得超市就不错,人多有气氛,而且不成功把花放回去也不花钱,低碳环保。”
正说着,陈晞气冲冲的冲进来了,在我面前啪拍下两个汉堡,啪,一杯可乐,然后怒视着我恶狠狠地说:“吃,都给我吃了。”
我拿起汉堡看了看,又拿起可乐看了看,心说这姑娘怎么了,突然就发这么大脾气。我说:“那个,同学,你听我说,我让你买汉堡是和你开玩笑的,没想到你当真了,我中午吃过午饭了,这个留着你自己吃吧。”
她把凳子朝边上一踢,坐在上面默默无语两眼泪,簌簌地就哭起来了。我一看情况不太清晰,于是求救地看着教主他们几个,他们也都茫然地看着我,摇摇头表示不清楚情况。我拆开一个汉堡大口叼进嘴里,说:“别哭了,别哭了,我吃还不行吗?”我中午吃的炖土豆,土豆吃到胃里有点胀,我现在打嗝不小心都能打土豆子来,实在是吃不下东西了,我就叼着汉堡假装在努力的吃,实际上是用汉堡堵住嘴以保证不吐出来。陈晞哭了半天,终于呜咽着说话了,“都怪你,非让我买汉堡,回来的路上差点被车撞了,差一点我就再也回不来了,呜呜呜。”说完又哭了。
真是要了亲命了,我以为啥事呢,这也值得哭半天?我摸遍了口袋又从抽屉里找了半天,没有找到纸巾,然后随手从安哥的抽屉里拿出张揉成一团的手绢很贴心的给她擦了擦眼泪,本来这场景挺温馨的,然后回头看见安哥那欲言又止的表情,我赶紧把刚放下的汉堡又重新堵回了嘴里。谁知道安哥用这条手绢擦什么了,上面乌黑的是什么啊,反正我一不小心给陈晞画了条重重的眼影。我不敢笑,安哥他们也憋得很辛苦,扭曲着脸看着陈晞。陈晞看着他们一个个奇怪的表情突然就不哭了,她猛地抓起我的手,仔细地看了看那条黑白分明的手绢,又抓起镜子仔细照了照,哇地一声苦的更吓人了。
我拿起安哥的手绢,作势又要给她擦眼泪,说:“行啦,再哭该脱水了,中场休息一下吧。”她把我的手绢打落在地上,不放心地瞄两眼,又放声地大哭起来。
我说:“我把汉堡都吃了行吧,只要你不哭了。”我说着拿起汉堡便大口大口嚼着,说实话,这时候吃它不如吃屎味道好。
陈郗见我拿起第二个汉堡,又见我吃的那么辛苦,终于忍不住说话了,她啊啊哭着说:“给我留一个,我还没吃饭呢。”
我彻底无语了,推了推鼻子止住笑意说:“行,只要你不哭,我再给你买俩去都行,不哭了啊,乖。”教主他们转过身背对着我们,估计笑的没了人样吧。
陈晞把我递过去的汉堡接过去,打开包装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慢慢的嚼了嚼咽了,然后又咬了一大口,然后就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我劝他说:“哎呀你慢点,没人和你抢,小心噎着。”刚说完她挺着不动了,伸手远远地指了指那杯可乐,说:“水,水。”我把可乐递给她说:“我就是随口说说,你可以不用这么配合的。”她喝了一大口可乐,半天才缓了过来,嘴里含着汉堡呜呜地说着,半天我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开玩笑,她说:“你嘴开光了吧。”
她眼睛还红肿着,或许是吓坏了,或许是真饿了,吃起东西来狼吞虎咽,流着泪的同时也没忘了自己还没吃午饭,脾气有点倔强却傻的让人心疼。我静静地看着她,任教主他们在背景虚化中被无情地去掉了。许久,她抬头看了我一眼,才发现我呆呆的目光正直直注视着她,脸腾地就红了,她诺诺地说,“给我一张纸。”见我没动静,她又说了一遍,“给我一张纸!”我大梦初醒,手足无措地给她找了一番,才想起来刚才找过了,没有纸。我喊教主,“有纸巾吗?”教主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我说,“有有有,这呢这呢。”我接过来递给陈晞,她拿过去抽出几张擦了擦嘴,又擦了擦手,然后拿出镜子仔细的擦她眼角的那道墨黑。我扑哧一声就笑了,对她说:“化了妆更漂亮了。”她瞥了我一眼,佯怒说:“你就是故意的,那么黑的手绢往人家脸上抹。”
我转身问安哥,“那个手绢上边是什么啊?漆黑的。”
安哥说:“鞋油。”
陈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