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的时候,趁着大家没有注意,我悄悄在张晓柔的语文书里夹了张纸条,约她放学在操场见面。上次的事情过去好几天了,一直没有机会和她说声对不起,每次见面的感觉都怪怪的,实在不好意思。十一月的天气算是很冷了,晚自习过后我一个人站在空旷的操场上张望徘徊,我想她应该不会这么小心眼吧,连个道歉的机会都不给我。这时从远处过来几个人,准确的说是十二个,我定睛一看,为首的果然是张晓柔,她旁边晃晃悠悠的走着的几个都是平时和她称兄道弟的小痞子,我当时就慌了,心说张晓柔你还真够狠啊,你一个人不就把我修理的妥妥的吗,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的嘛。
正当我在逃跑与求饶之间徘徊的时候,那几个人转瞬就走上前来了,其中一个黝黑健壮的小伙一脸嚣张地问我,“就是你啊?”
我尴尬地一笑,说:“是我啊。”
张晓柔旁边一个女生抬头扫视了操场一圈,不屑的看着我说:“你一个人也敢约架?”
我特别纳闷,说:“我没有约架啊,我是来道歉的。”
那女生十分诧异地回头看着张晓柔,其他人也都回头看着她表示不解。张晓柔脸红到了脖子跟,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展给我看,说:“这是你写的?”
我一看,原来我一时情急忘了署名了,这……我们都多大的人了,还玩约架这一套,多么普通的一张纸条,恐怕也只有一身江湖习气的张晓柔能把它看成是挑战书了,纸条上规规矩矩的书写着丝毫没有挑衅味道的五个字:放学操场见。
我结结巴巴地说:“是,是我写的,道歉而已,不用这么隆重吧。”
张晓柔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旁边那个女生的衣角,对她悄悄说了几句话,那女生无奈的瞥了张晓柔一眼,一招呼说:“走了,没事了。”然后带着一帮人呼呼啦啦地又走了。
我看着他们走远了,一颗悬着的心才算平稳着陆,我说:“张晓柔,上次那事真是对不起啊,一直没有机会和你道歉,感觉挺过意不去的。”
张晓柔脸还是很红,嚷嚷着说道:“大晚上的你喊我出来就是说这个啊?”
我搓着手不好意思地说:“那说点什么,要不然我请你吃饭算是给你赔罪?”
她大咧咧地说:“这还差不多!”
政教处的四大剑客,梅超风,灭绝师太,一蹬大师,还有就是左冷铲。这次我们要面对的就是其中之一的左冷铲。左冷铲主抓的就是学生的仪容仪表问题,除了周末其他时间必须穿校服,男生头发不能超过眉毛,女生鬓角不能没过耳根,不能戴首饰,不能染发烫发,不允许化妆,一句话,防晒霜涂多了就算违纪。
恰恰不巧的,斌哥的唯一特长就是头发了,不仅染过而且还精心的烫过,华丽程度令用班主任的话说就是令人发指,能在左冷铲的密切注视下把头发养成这样不得不说是个奇迹。全班最特立独行的两个人中,能与斌哥在头发上一较长短的那就只有安哥了,安哥喜欢最自然的美,所以他的头发也是没有经过修饰的,不掺杂任何化学物质,包括洗发露。我说安哥,“你要是当狙击手都不用隐蔽,脑袋上整个一团白薯苗。”安哥打着手势自我感觉良好地说:“你见过这么白净水嫩的白薯么?”说完又瞟了我一眼:“你才是白薯脑袋!”
这天左冷铲检查仪容仪表,同学们提前早就得到了消息,为了应付,斌哥用啫喱水把自己的头发向上粘了起来,因为对男生的要求只有一个,刘海不能过眉毛,所以他特别留心的沾了粘了粘刘海。安哥劝他说:“斌哥你就别白费劲了,你那头发用女生标准衡量都不合格,被左冷铲抓住了剃平头是肯定的了。”
左冷铲为啥叫左冷铲,因为他喜欢给人剃平头,他说,“每一个头发不合格的同学,我都可以给他个机会自己去剪发,但是如果我规定的时间过后还没有合格,那就只能我亲自操刀了,我擅长理平头,绝对比铲子铲的还要平,不平不要钱!”
斌哥鄙视了安哥一眼,低声说道:“注意隐蔽,敌人摸上来了。”说罢把头深深的扎进了书堆里,做出一副专心致志读书的样子。安哥听罢双手合十,捏出几个符咒,嘴里还念念有词,“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左冷铲从讲台上下来,绕着班里转了一圈,然后拉起我左边的安哥说:
“你能告诉你是怎么逃过上次的检查的吗?”
安哥嘿嘿一笑,说:“我头发长得快,我这一不留神就有点长了。”
左冷铲和他开玩笑地说:“撒化肥啦?”安哥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有说话。他继续说:“我再重复最后一遍,男生头发不允许盖过眉毛,长得快你就剪的勤一些,明天我再来检查的时候,希望你的发型已经合格。”安哥无奈地点点头。左冷铲记下了安哥的名字,又左右扫视了两眼,最后把目光落又在我右边的斌哥身上,他喊斌哥,“唉,那个盘头的,你站起来。”斌哥若无其事一般左右瞧了瞧,最后经过大家眼神的引导才怀疑到自己:“你说我?”左冷铲点点头,说:“发型弄得和冰激凌似的,不是说你还是说谁?明天你俩把头发都给我收拾合格了,否则后果自负。”然后不等斌哥反应,大摇大摆的走了。
晚上回宿舍,安哥拿着镜子来回的转磨,然后对我说:“小七子,你说我是不是该买个假发应付一下,养这么长了,剪了不是可惜么。”
我趴在床上正在画画,不耐烦地说:“哎呀,趁早剪了皈依我佛,也了了许多烦忧。”
安哥揪着自己的头发,一遍遍的瞻仰,和遗体告别似的,默哀了几分钟,说:“也不知道斌哥怎么解决,能联系上他让他给我捎个假发套也好啊。”接着又长叹了一声。斌哥晚上回家了,不在学校住,而学校又不允许学生带手机上学,联系不上斌哥,这可愁坏了安哥。
第二天早上,我正坐在座位上和陈晞探讨数学题,斌哥完好无损的进来了,我一看那发型,还是和昨天一样的冰激凌形状,我说:“哎,斌哥,你没剪头发啊?”
斌哥把书包往课桌上一摔,贴近我的脸,幽幽地说:“不是说不超过眉毛就行嘛。”说着他轻轻撩起了他的刘海,冲我蹙了蹙眉头,原来他竟然是把眉毛给剃了,原谅我一生放荡不羁笑点低,我一口没忍住把麦多馅饼都喷在了他脸上。
他这人臭讲究,换了三张湿巾才算把脸擦干净,一边擦脸一边问我说:“安哥还没来啊?”
我说:“他昨天纠结了半宿,今天早上五点多就起床出去了,这么长时间也没回来,估计是去剪头发了吧。”
安哥不相信,说:“不可能!还是去自杀的概率大些。”
陈晞在桌子底下爬了上来,揉了揉肚子,尽量表现的严肃,说:“你这样肯定不行,回头给你剪个平头再罚个违纪不就得不偿失了。”
斌哥优雅地一捋刘海,露出空空的眼眶说:“是他自己说不过眉毛就行的,现在肯定不盖过眉毛了,他还能有啥说的。”我俩看着他那个没有眉毛的滑稽样子,实在忍不住又笑了。
直到早自习快要结束安哥才回来,他推开门进来的时候班级瞬间安静了,因为他剪了个秃泡。班主任本来还打算严厉的训斥他的,但看到他的摸样时气场就忍不住散了,班主任很辛苦地憋住笑,明知故问地说:“你干什么去了?”
安哥摸着脑袋说:“做个小手术。”
班主任疑惑道:“做什么手术?”
安哥又调皮了,说:“人体无用副组织切除手术。”
班主任终于笑了,说:“快回座位上调养调养吧,这手术容易着凉。”
班主任这话说的是在是太不厚道了,全班同学都忍不住笑了。安哥摸了摸脑袋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安哥在自己的座位上不动如钟,任周围七八只手玩弄的抚摸着他的脑袋,他施了一个佛礼,说:“阿弥陀佛,贫僧卖艺不卖身。”然后把脑袋上的手拨开,从怀里掏出一个大葱味十足的煎饼偷偷啃了起来。
斌哥也摸着安哥的脑袋,笑着问安哥,“你还真把头发给剪了?”
安哥嚼着煎饼,唔了哇啦地说:“我没你牛x,我怕被剃平头。”
斌哥说:“剃了平头感觉不好看再剃泡也来得及啊。”
安哥张着嘴错愕地半天没说话,他反问说:“你就等着剃平头了?”
斌哥朝安哥蹙了蹙眉,略带得意的说:“只要不盖过眉毛就行了。”
安哥这时才仔细打量起斌哥来,不说还真没发现,经他这么一点拨才看出来斌哥的眉毛没了,“噗”安哥一口没忍住整口碎鸡蛋沫子都喷在了坐在中间的无辜的我的脸上。
……
左冷铲看着斌哥,不住地点头,说:“很有想法的小伙子,不知道我的手艺配不配得上你这睿智的脑袋?跟我走,我们找个闲人免进的地方单独聊聊。”
斌哥觉得和他去了就凶多吉少了,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说:“不去,你昨天亲口说的,不盖过眉毛就算合格,老师从小教育我们要诚信,我觉得老师也该讲诚信。”
左冷铲反问斌哥说:“我要是说双鬓不能没过耳垂,你是不是得切掉两个耳朵啊?”
斌哥两只眼睛滴溜乱转,他点点头说:“也可以把耳垂加长。”
左冷铲大吼一声,“给我滚去剪头发!”
吓得斌哥一个激灵,他怯生生地问左冷铲说:“现在吗?”
左冷铲吼道:“现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