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大权臣 第十章 郊游(一)
作者:深海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第十章郊游(一)

  薛正纲将衣服都烘干后,便回屋歇息。

  由于三年未归,原先的屋子就置空在那,不怎么打扫,奴仆一时又清洗不过来,故而先勉强一夜睡在厢房。

  这觉睡得是辗转反侧,薛正纲脑子里所思所想尽是少女的容貌,暗想那女子到底生得怎个模样呢。那么优雅、端庄、知性的女人,一定是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吧。

  迷迷糊糊的到半夜才睡,然后毫无疑问地睡过了头。

  “砰!砰!”

  两声敲门声响起,屋外的婢女小玉催促道:“二公子,快起来洗漱了,老爷和夫人正在堂前等候啦,三炷香后便要一起出门。”

  薛正纲只能不情不愿地翻起身来,离开自己的温柔乡,在小玉的服侍下洗漱。小玉拿来给他穿的衣服,是一件宽大的长袍,条纹墨白色,以及一双木屐。

  薛正纲一一换上,踩着“踏”、“踏”的木屐,小玉更是耐心地为他修剪眉毛、刮去胡渣,最后更是擦了些美容的化妆品,又将他的头发梳直,披在肩上,垂至腰间。薛正纲还未行冠礼,可以披发或者梳辩。

  这一打扮就花了半个时辰,薛正纲几乎要打瞌睡了才宣告结束,郑重地对着铜镜照了一会儿。

  不得不说人要衣装,他的相貌本身就不差,略施粉黛后更是容色增添,剑眉朗目,顾盼之间凛然生威,确实有名士的风流气。

  小玉赞叹道:“二公子的品相真是越来越好了,直追当年的檀郎、卫玉润,只怕跨出薛府大门一步,势必要搅得满城风雨。”

  檀郎是指潘安,字檀奴,以容貌英俊潇洒而成名,一千多年来为世人所津津乐道。据说潘安同志乘车出游时,全城的女性们都驻足围观,手牵手把他围了起来,还拿新鲜的水果扔进他的马车里,“掷果盈车”的典故便来自于此。同时代的左思也有样学样,坐着马车出游,只可惜这位同志长得实在对不起观众,女人们都对着他吐口水,更拿石子掷他,在潘安满载一车瓜果而归的时候,左思鼻青脸肿地拉着一车石头回去。只可惜潘安虽然相貌风靡千年,但是人品不佳,和当时的洛阳巨富石崇为了取媚贾谧,每天去人家门口候着,等贾谧乘车出门的时候,一望见尘土飘扬,立即跪地磕头,故称之为望尘而拜。

  卫玉润则是卫玠,晋人好以玉形容人,据说这卫玠身上有病,脸色更加苍白,有病态之美,轰动程度不下于潘安,竟至被老少妇孺围观时,活活看死,故有“看杀卫玠”一词。

  虽说每个时代都有颜控,但魏晋绝对是中华民族里最颜控的。

  这是一个崇尚美的时代,人要漂亮地活着。

  薛正纲笑道:“那檀奴、卫玉润尚在人世时,只怕你的祖辈都未出生,你又怎知我能赶得上这二人的相貌?你这丫头可真会捧杀人。”

  小玉脸颊微红,不好意思道:“奴婢也是听市井小民说的,据说还有他们的画像流传呢。奴婢觉得二公子定然不逊色他们。”

  薛正纲又想起了昨日的少女,忙道:“我向你打听一个人,应该是住在薛府的,嗯,她……她不知道是亲戚还是客人,也不知道名字,现在更不知道她还是否居住在府里,更……更不知她的容貌如何、芳龄确切几许……”

  小玉听得忍俊不禁,笑得花枝乱颤,问:“二公子不必紧张,且慢慢道来,此女是公子的意中人吧?”

  薛正纲大是窘迫,瞪了他一眼,说道:“别胡说。”

  小玉笑嘻嘻道:“二公子这问题可问得真深,一点儿头绪也没有。”

  “她穿一袭条白绿裙,束腰淡紫,嗯,还爱蒙面纱,大概十八岁左右。”

  “二公子记得可真清楚。”

  小玉嘻嘻一笑,说道:“公子关系则乱。这府邸阁楼、屋前屋后、内庭后园,也就这么大儿,多了哪人一瞧便知,就算奴婢不告诉你,只要你在薛府里转几圈,说不定自己就遇上了。公子痴情如此,又记得如此详细,只怕是爱煞了这喜穿条白绿裙的小娘子姐姐吧?”

  薛正纲不由得老脸一红,前世都活了二十几年,居然被一个十五岁的丫头调侃,捏了捏她稚嫩的脸颊,笑道:“行呀,都会揣摩我的心事了,你可真是古灵精怪。”

  “唔……公子,好痛。”小玉可怜巴巴的鼓了鼓嘴,却很享受大公子身上平易近人的气质。

  薛正纲正色道:“小玉,你快告诉我,那小娘子为何在我们府上,又是什么身份?”

  小玉轻笑一声,目光落在餐桌的一碟红豆糕上,狡洁地道:“公子赏小玉一块糕点吃,就告诉你。”

  薛正纲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自己再严肃,也能被她击垮了,当即用筷子夹起一块,左手在下面虚托着,说道:“来吧,嘴巴张开,我喂你。”

  小玉吃了块甜酥酥的红豆糕,笑得眼睛弯弯的,拍手道:“二公子所说的,奴婢猜测,应当是夫人身边的那个姑娘,可能是夫人的侄女吧。三年来老爷和二公子不在,夫人经常邀请娘家人过来坐客。至于名字和面容,奴婢就不知道了,她经常蒙着面纱,夫人一直唤她为谢雨轩。”

  薛正纲听到谢夫人的事,心下便有芥蒂,谢夫人根本不把自己这个庶子放在眼里,甚至把薛家都瞧得轻了,俨然有家主之实。他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了。”暗自将少女的名字念了两遍,心想:“谢雨轩,谢雨轩,多么有诗意的名字。”

  小玉道:“今早老爷和夫人要外出郊游,说不定雨轩小姐也会同行结伴而去,二公子只需去了,兴许能见到。”

  啪嗒一声,筷子应声而落。

  薛正纲直接就站了起来,像一阵旋风般冲了出去,只丢下一句:“我吃饱了!”

  小玉差点被红豆糕噎着,鼓着腮帮子,嗔道:“公子!等等我。”袖子胡乱地在嘴角一擦,只能匆匆忙忙地跟上去。

  刚跑出门几步,想到公子还没用过早膳,小玉又回屋将十几块红豆糕都用纱巾小心翼翼地包起来,然后放入怀里,这才循着薛正纲的脚步而去。

  薛正纲左手微提着下摆,一路小跑进了大厅,奴仆们已经在收拾一切郊游所用的器具。

  父亲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修剪着院子里的一株茶花,谢夫人跟昨日的少女,也就是谢雨轩,正在一旁闲聊。

  大哥薛正经侍奉在侧,脸上的表情也挺正经,内心是否正经就不得而知了。

  薛正纲怦然心动,缓步上前,行了一礼,说道:“正纲拜见父亲、阿母、兄长。”

  谢雨轩回过头来,见到薛正纲后不禁俏脸微红,低声道:“贱妾见过小郎君。”

  薛正纲笑眯眯地道:“你好。”

  谢夫人察言观色,显然看到薛正纲和她是相熟的,不由得担忧起来,这小贱种刚回来两天,就跟雨轩勾搭上了?问道:“雨轩,你跟正纲是何时认识的?昨日办宴,姑母知你不喜热闹,所以没有唤你出来,怎得跟正纲认识了?”谢雨轩垂下眼帘,平静地道:“昨日雨轩在后花园学箫,正巧与小郎君碰见,故此相识。”

  谢夫人这才放心,又狠狠地剜了两眼薛正纲,暗想:“你若是敢打雨轩的主意,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雨轩只能嫁给守成,可没你这野小子的份。”

  雨轩的背后有多大的力量,谢夫人是深深忌惮而又羡慕的,一直想着儿子能够娶她过门,所以一直有意无意地给两人制造独处的机会。谢雨轩也是谢氏族人,跟谢夫人一样是属于旁枝末节,与普通的地主没有多大区别。可谢雨轩天资聪慧,对书法、音律、清谈、诗词方面都极具造诣,深得谢道韫的喜爱,视如自己的女弟子般,常常亲自为其点拨学问。

  谢道韫乃当代有名的才女,又是谢安宠爱的侄女,王氏的女婿,其光辉之盛无过于此。自桓温死后,谢安执政以来,又与王氏多有联姻,隐隐已有“王与谢共天下”的说法。在谢夫人看来,只要薛正经娶了雨轩,谢道韫也会对儿子一视同仁,到时候尾随青龙,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谢夫人松了口气后,便指责起了薛正纲,尖酸道:“我看你是真没把父母放在眼里了,府里外出郊游,就你睡懒觉耽误时辰。”

  薛正纲暗自恼怒,却也没有反唇相讥之理,当即陪笑道:“阿母教训的是,孩儿昨日感染风寒,头昏脑胀,以至延误。”

  “满嘴借口!”

  谢夫人又是瞪了他一眼,故意提高了音量,正准备说些刻薄的话数落一顿,让这小子在众人面前下不来台。

  薛希贤放下剪子,接过奴仆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手,慢悠悠地道:“行啦行啦,这不是还没出门吗,仔仔没有迟到,何有责骂之理呀?”

  谢夫人心想你定是故意慢吞吞的剪着茶花拖延时辰,就是等这小子起床,不由得哼道:“家无家规,何以安宁?这小子我是管教不了的了。”

  薛希贤只作没听见,向薛正纲道:“身体好多了吧?”

  “已无大碍。”

  薛正纲微笑着点头对谢夫人的厌恶之情又增三分。回顾间,瞧见谢雨轩眼角带着笑意,向自己悄悄地眨了两下眼睛,似是看自己的笑话。

  他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这一点小动作没有人发现,倒是薛正经察觉到了端倪,脸顿时沉了,沉喝道:“正纲,去把后院的牛车拉出来吧。”

  薛正纲气往上冲,忍不住就要发作,倘若家中没有仆人,为父母兄长牵牛车出来,举手之劳而已,可这当哥的把自己当佣人使唤,谢夫人又把自己视为眼中钉,这怒气便如同火山爆发了。

  小玉从后面拽了拽他的袖子,轻轻摇了几摇,低声道:“公子,小不忍则乱大谋。”薛正纲“嗯”的一声,勉强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火气迅速消散,脸上露出笑容,正色道:“是的,大哥,这点小事就交给我吧。”

  薛正经笑了笑,“当然是小事,仔仔呀,以后多学些粗鄙的农事,这以后也有用到的,对吧?”

  这句话一出,薛正纲左边眉毛挑了挑,仍是满面笑容,笑道:“兄长说得极是。”

  一掉头便往后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