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大权臣 第十九章 五斗米道(二)
作者:深海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第十九章五斗米道(二)

  薛正纲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借宗教起事,中国有魏晋黄巾、五斗米教,清朝的白莲教和太平天国,欧洲有长达两百年之久的十字军东征,宗教战争以明确的物质的阶级利益而进行的,它以虔诚、狂热的宗教信仰为思想基础,以精神因素激起信徒强烈的复仇心理,使战争异常激烈和残酷。

  至东晋之时,五斗米教更是发展到了极度,在许多豪门大族中也有信徒,比如琅邪王氏、孙氏,陈郡谢氏、殷氏,高平郗氏,会稽孔氏,义兴周氏,丹阳许氏、葛氏、陶氏,东海鲍氏等。连当时的大家王羲之也对之笃信不疑。《晋书.王羲之传》:“王氏世事张氏五斗米道,凝之弥笃。”

  在后来的孙恩之乱中,谢道韫的丈夫王凝之,就是因为痴迷巫觋,在孙恩为报叔父血仇,率数百名教众从海盗进攻会稽时,王凝之还在开坛祭拜,请“鬼兵”帮他杀退敌兵。

  结果没有任何的悬念,会稽被攻破,王凝之被杀,浙东八郡响应孙恩的号令,不到十天内便聚集二十万男女,妇女有带着婴儿,难以追随乱军的,竟将亲生骨肉投入水里溺死,说:“贺汝先登仙堂,我寻后就汝。”意思就是:儿啊,恭喜你先老娘一步去了天堂,老娘等会儿闹完革命就去找你。

  其妖风邪气、蛊惑人心已到了理智尽散的地步。

  孙恩之乱并没有持续多久,便在朝廷的军马给消灭了,普通百姓哪里有什么战力,反而因为后勤不足、瘟疫横行而损失大半,孙恩本人也投海自尽。

  二十世纪的中国历史大师陈寅恪都忍不住批阅:“东西晋南北朝时之士大夫,其行事遵周孔之名教,言论演老庄之自然。玄儒文史之学著于外表,传于后世者,亦未尝不使人想慕其高风盛况。然一详考其内容,则多数之世家其安身立命之秘,遗家训子之传,实为惑世诬民之鬼道,良可慨矣。凡前所举此时期宫廷政治之剧变多出于天师道之阴谋,考史者自不可得而忽视。”

  这些都是后话,历史尚未发生,仍有挽救的机会,救不了所有人,救王凝之一家还是有办法的。

  薛正纲有这个想法的时候,自己都感荒谬,一穷二白的他,又哪里能改变历史的滔滔洪流,再说,凭他的品性,王凝之与他非亲非故,有余力也不会出手的。

  但不知为何,她眼中的忧愁,无一不在牵动着他的心。

  “你放心,有能相助的机会,我会尽力的。”薛正纲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谢雨轩一愣,不明就里,轻笑几声:“谢谢!”

  众人被引进一处宽敞的书房,那门卫笑道:“烦请各位先坐于此稍候片刻,我们家老爷很快就过来了。”

  薛正纲无所事事地在书房里打转儿起来,墙壁挂着一副“宁静致远”的字画,走势犹如雷霆万钧,笔走龙蛇,透着股豪迈苍凉之劲。

  书房虽说宽敞,但大多放满了书籍,共有七排书架,堆积如山。薛正纲眼角一瞥,望见一本黄色封皮的线装书,上写《太平经》三字,不禁吃惊:“难不成这五斗米教跟黄巾贼也有所关联?”迅速翻开第一页,飞快地扫过几眼,便已知道,《太平经》相传为于吉道人所作,就是三国演义里那个被孙策斩了的家伙,结果孙策又被这妖道人的鬼魂所缠死。演义附会,自不可全信,《太平经》也未必是于吉一人所作,应该是数代人的心血,从西汉末到东汉末的长时间积累,成为中国原始道教的雏形。

  薛正纲只翻了几页,内容多讲道家老子之思想,但究其宏略,此书的长度因不亚于几百万字的网络长篇小说,这本《太平经》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自两汉经学崩塌,魏晋时人重异术,每逢此等大争之世,都是思想雀跃,挣脱束缚的“自由时代”。这个时候的教派要是参杂点儿反动内容,是及其危险的。

  尤其是《太平经》参杂了巫觋、谶纬神学、宣扬灾异祥瑞以及下层百姓反对统治者恃强凌弱的思想,看得薛正纲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这鸟书能成为黄巾起义的指导理论,这就是为‘造反而生’的啊。”

  薛希贤眼见儿子未经许可便碰别人家的书籍,眉头一皱,说道:“士谔,不许乱碰!”

  “是。”薛正纲将书放回去。

  便在此时,身后传来一声:“不碍事的,孩子要是喜欢,可拿回去读。”

  众人一齐回头,只见一名黄袍老者面带笑容,一脚跨入书房。

  薛正纲兄弟、谢雨轩、小玉等小辈尽皆行礼。薛希贤与谢夫人一齐站了起来,薛希贤笑道:“郑老兄呀,这三年不见了,思想甚深,几欲致病呀。”

  郑道之鬓发斑白,容貌甚伟,一身天师道黄袍,光着一对脚丫子走进来,说道:“薛老弟,你呀,我方才听到门卫说你还活着,还以为听错了,我这一颗心呀,扑通扑通地就过来了。天师保佑,天师保佑呀!我这三年来诚心诚意地念经颂词,总算把你给盼回来了。”

  薛希贤道:“难为郑老兄了,我九死一生地还能活着回来,能跟你们这帮昔日好友聚一聚,也就心满意足了。”

  郑道之笑道:“胡闹!有我为你祷告,天师神威冥冥相助,九死一生?怎么可能!”

  此话一出,在场的薛希贤父子三人、谢夫人、彩儿均觉郑道之迷信天师道已至痴狂。

  薛希贤尴尬地一笑,转移话题道:“对了,郑老兄家中来了这么多的贵客,所谓何事?是又娶小房,还是膝下又添孙儿,所以这么热闹呀?”

  “老不正经。”

  郑道之佯怒地瞪了他一眼,笑道:“今儿我那八岁的孙儿害了病,这不,我把镇子上的小祭酒给请来了,已用符水治病,我这孙儿很快就会好了。”

  “符水治病?”

  薛正纲听得十分可笑,符水要真能治病,中西医又何必要存在?他记得前世住在偏远的农村里,奶奶也经常请符纸以烧成灰,投入茶中,喝了后能驱除体内赃物。当然,在后世的文明普及和科技的发展,这种荒谬的愚昧偏方已经大部分杜绝,可需知道后世是现代文明,而远在1500年前的东晋时代,信天师道的多是愚昧无知的民间百姓和中资产阶级的地主,又能有什么独到见解可言?郑道之听得薛正纲嗤笑一声,不由得问:“这位是?”

  “我的小儿子,薛正纲,字士谔,年纪刚满二十,这‘士谔’二字,是大名士张玄帮他取的。”薛希贤眼珠子一转,夸夸其谈道。

  薛正纲暗暗苦笑,心想:“我这‘士谔’二字,足够给阿父吹嘘一辈子了。”郑道之听后,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张……张玄?他……他怎么会给正纲取字呢?”

  “呵呵,只是跟犬子在学术问题上的一对忘年交而已。”

  薛希贤捋着胡须摇头晃脑,忽地像是想到了什么,哦的一声:“当时王忱也在侧,他就能证明此事。”

  “什么……”

  郑道之更是大跌眼镜,张玄何人也?那是当今谢太傅的座上客、南朝累世的望族之后,更是名闻士林、无人不仰其鼻息、叹其风骨的大名士。此等人物,能为一个余杭县的寒族小儿取字,已是破天荒的头一遭,更离奇的是,荆州刺史还在一旁作证,这就天方夜谭了。

  他自知薛希贤不是说大话的人,虽有怀疑,却也信了八成。郑道之重新审视了一番眼前的年轻人,登时就看出“不一样”的地方了,一拍大腿:“好啊,老夫老眼昏花,未能看清后生晚辈,已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士谔侄儿这一身从头到脚,那是轩轩如朝霞举、濯濯如春月柳、朗朗如百间屋、烂烂如岩下电、肃肃如松下风,难得,难得!”

  薛正纲听得是一阵头大,只能苦笑道:“世伯谬赞了,小侄岂有能耐担此赞誉?”他算是明白魏晋人士为何对大自然情有独钟的喜爱了。以自然景色形容人的内心和外表,用朝霞、春柳、百尺楼阁、闪电、清风五样,盖历代以来,就没有第二个时代如此。

  薛希贤只管捋须,眼皮也懒得抬一眼。

  郑道之这才发现薛正纲、薛正经、谢雨轩三人兀自站着,脸色顿时晴转多云,沉着脸呵斥起身旁的奴仆,说道:“我怎么教你的?还不快点拿席子来,让我这三位后生坐着?”

  “是,是!”那奴仆哪有瞧不明白老爷的意思,这是知道人家这少年人有能耐,怕对方怨他“款待无礼”,只能把这由头推到下人“办事不周”。

  三张席子铺下,薛正纲三人这才有一席之地可坐。薛正纲哪里习惯这样的跪坐,压得双腿抽筋膝盖疼,欲其坐着不如站着或躺着,眼下只能强忍着不适,心想:“世伯呀,你要真心为我好,准备两张胡床候着行不行?我这还不如站着呢!”

  当此之时,胡床还未广泛传播,跪坐是南朝士人通用的姿势,跪坐时臀部压在脚跟上,表示尊重对方。

  第二十章五斗米道(三)

  郑道之呵呵笑道:“士谔刚归南方,便已与张玄、王忱等人存了交情,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呀。”虽说现在的社会风气以门第贵贱品评个人的高下,可薛正纲能博得两位大贤的青睐,无疑是芦苇靠上了一株玉树,从此显贵。

  薛希贤摆了摆手,悠悠道:“郑老兄呀,愚弟现在是不中用了,自被放归以来,朝廷已有风声,俘虏一律不得在此时重用,我没了官阶,对我这两个孩子想要提拔提拔,都有些力不从心呀。”

  郑道之眼珠子一转,透露着精明之色,试探地问:“薛老弟是在担忧哪位公子的仕途?”

  “我这大儿子早已弱冠,二十有三,正准备参加评选,谋得一官半职。”

  薛希贤摇头晃脑,眯着眼睛,笑道:“据闻余杭县又要开始评选士子为官,郑老兄与本县的小中正私交甚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起承转合,还需郑老兄多多周旋呀。”

  郑道之“嗯”的一声,望了一眼薛正经,外表还可以,看起来也有礼仪,看来这所谓的大儿子要比那小的逊色太多,这小儿子看起来也是朴实无华,但能跟张玄、王忱有过关联,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自己若是帮了,薛家便欠自己一个人情,以后若有所求,他也不好拒绝,这谈判条件公平得很。郑道之不愧为政治场上的老狐狸,虽已退居二线,城府仍不减当年,大笑道:“薛老弟这是讲哪里的话,这两个都是我的侄儿,看在您的面子上,岂有不帮之理?守成相貌出众,只是声音雌了点,待余杭品评人物时,你要压着嗓子说话,有世伯为你打点后方,再凭你的学问和家世,要评品不难。”

  薛正经又惊又喜,避席而拜,恭声道:“多谢世伯之提拔。”

  郑道之只将心思放在薛正纲身上,对薛正经则爱理不理,笑问:“不知士谔将来有何打算?”

  “士谔这孩子,近几日将撰写一些东西,赶赴建康看望张玄先生,不会留在余杭等候评品的。”薛希贤抢在前头,直接把话说了,并且还模糊其字眼。

  郑道之好奇不已,看来张玄这是有收徒和培养之意呀,几十年后余杭薛氏说不定会一跃成为本县第一大族,说道:“士谔要去建康拜访张玄先生……呵呵,好,有前途,有前途,能瞻仰此等风采卓绝的名士,在左右听他讲解学问,那是多少人都求之不得的事。士谔你去了建康,可要认真点应付。”

  “是。”薛正纲纳头而拜道。

  他脑袋低着,已想通父亲的意思。父亲眼下丧失官职,与庶人无异,凭借交情还能跟郑道之作朋友,可官场上却决难有交集。毕竟郑道之也不是善男信女。你风光无限时,别人锦上添花,原是顺手可为之事;但你若是落难一无所有,那就连雪中送炭的心情都未必有。父亲故意拿此事来说,也不完全是为了炫耀,而是帮助大哥走上仕途。

  郑道之道:“建康此去数百里,盘缠所费颇多,就用世伯为你全出了,乘最好的车子,再添两个手脚功夫过硬的车夫,把你平平安安的送到建康。这建康朱雀航,乃是建康的一大奇观,像张玄先生这等大名士,士谔应该到乌衣巷中寻访了,哈哈……”

  薛正纲又是礼貌性地推辞两句,在郑道之的“据理力争”下,他最终才毫无悬念地“勉强笑纳”,并郑而重之地说上一句“多谢世伯”。

  这一声世伯,喊得郑道之心花怒放。

  薛正经好生无趣,他仕途得以有人照料,足可平步青云,眼看弟弟比自己受欢迎,一颗心哇凉哇凉的。

  “世伯是天师道教中人,必是大通玄之又玄的幽深义理吧。”薛正纲想起心中的疑虑,忍不住发问道。

  郑道之捋须一笑,多年沉迷于五斗米道,自是听过不少的玄理,说道:“不错,天师道乃是可登极乐之引路人,期间的奥妙无穷,实不足外人所道也。每人缴纳五斗米,才可入教,一年则有三次聚会,谈论长生练气之道。余杭天师道,兴于吴郡钱塘的杜子恭,杜子恭仙逝,则由孙泰天师接位,掌管南方沿海一带的天师道教众……”

  薛正纲心想缴纳五斗米,这可比缴纳黄金白银来得实惠多了,在乱字当头的时代,黄金白银未必换得来米粮,而米粮却一定能换得黄金白银。五斗米教按每人一年收五斗,假借缘由再收十几斗。如此以发展教众、积累粮食,作为日后数十万起义军振臂起义的辎重,完全没有问题。

  “前几日我孙儿病了,我便去请了余杭县传教的小治头祭酒,由他率领鬼卒请符驱病,手书三官天书。这三官天书乃是三份,一则引著上山,一份则埋于地下,一份沉于水底,天、地、水三仙通灵,自可不药而愈。此事需得诚心诚意,否则法术就不灵了。”郑道之侃侃而谈,如数家珍,那模样就像是刚刚进了传销。

  薛正纲眉头大皱:“如此之法,便可不药而愈?那世伯的孙儿,可已康复了?”

  “还没有,但喝了两碗符水,已经精神不少,再过几天,便活蹦乱跳了。”郑道之对天师道是死心塌地的信服,脸上带着一股兴奋,涨红着脸道:“天师道的灵丹妙药,驱散恶灵,你们也都见着了。”

  薛正纲不住地摇头,暗想若是小病,这些神棍跟你说是邪灵附体,给你装神弄鬼的胡乱一通“驱魔”,符水里添几味治病的药,服下后小病立除,你必信得服服帖帖。倘若是大病,也随意地开几副药,加上苻灰水,喝下后侥幸活过来了,那是“天师道三官显灵”,反之如果一命呜呼,则怪你不够“诚心诚意”。

  十几年后的那场起义能够在不到十日内聚集二十万义军,天下为之骚动,一方面原因基于苛捐杂税猛如虎,另一方面,也归功于五斗米教的洗脑手法。

  薛正纲皱眉道:“世伯,小侄有一句不知当讲不当讲?巫觋之术,难为正道。圣人云子不语怪力乱神,世伯若信教,则精神信仰则可,万不可以身试药、挥掷千金,最终只会落得人财两空。治病救人之事,交给医生便是。”

  郑道之事事精明,唯独痴迷巫蛊之术,不由得踌躇:“这……侄儿的话,老夫也懂,只是天师道是有可取之处的……”

  “如果符水便能治病,又何须医生,其实世伯的孙儿生病,不要慌张,也别听信任何鬼神之说,先给医生医治数日,若是根治了,不就任何都迎刃而解了吗?”薛正纲苦口婆心地劝道,怎么说这老爷子也是自己老爹的旧交,怎忍他堕落到底呢。

  郑道之还未回答,便听得脚步声响,长廊之上有十六名黄袍者大踏步走来,迎至门前。

  薛正纲脸色微微一变,那为首的黄袍者是个年轻人,大概也就二十五岁左右,手执拂尘,一张脸透着不同寻常的苍白,渗人的目光盯着自己,冷冷地道:“这位小兄弟看来对我们天师道的分歧很深呀,不知本道如何得罪、或让你看不顺眼了,至于说这样的话?”

  郑道之站起身来,恭敬地道:“孙祭酒。”

  孙祭酒点了点头,目光转向薛正纲,依旧不咸不淡地问:“我只要问你,本教到底如何得罪你了?”

  薛正纲“哈”的一声,“贵教没有得罪我。”

  “井水不犯河水,本教没有得罪你,那就是你故意得罪本教了?”孙祭酒的脸色更是阴沉不少。

  “那就是更不可能了,在下与天师道素无瓜葛,又怎么会冒犯贵派呢?”薛正纲两手一摊,有些厌恶这个咄咄逼人的邪教神棍,但仍是放松了语气,免得起了冲突,敌众我寡,不容不思退路。

  孙祭酒“哈”的一声,说道:“谅你一个黄口孺子,也不敢做出此事。”眼神冷冽地瞪了他一眼,转向郑道之,说道:“令孙的病,已经解了,我这二十一张天灵符纸,早中晚各化一张入泉井水,七日一过,必完好无恙。”

  郑道之对孙祭酒可谓是听之任之,当即恭敬地揖礼,说道:“有劳,老夫感激不尽,心中常感恩天师道的列位祖师,孙祭酒远来,老夫特地准备五十斗米、绢三十匹、狼毫十六枝、墨砚八块,愿孙祭酒务必收下小人这一点绵薄心意。”

  孙祭酒露出和蔼的笑容,一甩拂尘,在臂膀上一拂,说道:“郑先生能有此虔诚慕道之心,将来必有所成。那部《太平经》想必你也读完了,明日我再传第二部与你,让你能潜心修炼。”

  郑道之喜上眉梢,说道:“谢谢,谢谢孙祭酒!”

  薛正纲在一旁看得直摇头,暗想郑道之这等官场上的老狐狸,都能栽在五斗米道的蛊惑里,也懒得去管他的死活了。反正送钱送粮都是他郑家的钱。

  谢雨轩忽地上前一步,冷声道:“若是不饮符水,疾病能否去除?”孙祭酒望了她一眼,嘿的一声:“姑娘是谁?也想入教吗?”

  “孙祭酒不必顾左右而言他,我只问你:不饮符水,病可复否?”彩儿清冷的眼眸中透着倔强和恨意,再度逼问。

  孙祭酒恼怒不已,他奉叔父孙泰之名,亲自来到余杭县传道,专门以拉拢庶族、小地主、普通百姓为主,郑道之就是他耗费心血要拿下的,只要把他变成虔诚的信徒,其背后的家族势力早晚能为其所用。孙祭酒名为孙恩,对巫觋神学有独到之见,深为孙泰所喜爱,叔父膝下无子,等他百年后,新一代天师道的首领必是他,决不会区区当一个祭酒而已。

  孙恩冷声道:“不饮符水,只须心慕我道,则有神灵庇护,百邪不侵,亦可康复无恙。”

  谢雨轩摇头道:“怎么说都是你们有理,病人不药而愈是慕道驱邪,病人因药而愈是天师道的本事,病人因药而亡,则是病人心不虔诚,与尔道无关。哼!孙祭酒的本事可真大!天师道果然好本事。”

  在场的十六名天师道道人无不怒目而视,眼前这丫头片子说话字字诛心,几乎是将天师道的伤疤给揭了个底朝天。

  薛希贤心下一惊:“天师道的道众大多遍布三吴的世家中,若是这孙祭酒当真要报仇,只须通知一声,只怕这余杭县将再无我们的立足之地。”

  孙恩眼中杀气暴涨,死死地盯着谢雨轩,右手一而再再而三地握紧了拂尘的玉柄,强忍着杀人的冲动,以他的本领,只须拂尘挥出,一下就能将她打成重伤。

  谢雨轩心中一惊,遍体生寒,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这向后一退,便撞入了一个温暖的怀里,薛正纲在她耳边低声道:“交给我来,你不要说话。”

  薛正纲顺手一拉,将谢雨轩不由分说的拉到身后,向孙恩道:“不好意思,舍妹童言无忌,我在这代她给你赔礼道歉了。”

  孙恩瞪视着他,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敢在我的面前说这等话?”

  薛正纲双目如电,当真如郑道之所说的“烂烂如岩下电”,毫无惧色的迎着孙恩的目光,犹如渊停岳峙,笑道:“我算是什么东西,不劳孙祭酒去想明白。孙祭酒是神仙中人,我等是民间俗子,说话难免不投机,难道孙祭酒这点胸怀都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