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刚走几步,正要迈出去,右脚忽地给人抱住,老板娘抓着他的脚踝,咬牙切齿道:“挨千刀的,又一个想吃白食的,赶紧还钱了再走!”
陈培层左手提着薛正纲,右手持剑,腾不出手来,放缓了语气道:“你先放手,我掏钱给你。”
“忘八端,你不要诓人,老娘要是一放手,你就跑得没影了,我才不……”
话还未完,陈培层不耐烦起来,一不做二不休,左足飞出,将她一脚踢得飞了出去,将门前相挤的十余人砸倒在地。
他大剌剌地踩着众人的身子过去,有的给踩中腹部或肚子,疼的是哭爹喊娘。
薛正纲迷迷糊糊地道:“唱戏呢?嗨,这戏唱得太吵了,打鼓的和鼓掌的,你们小点声――”
经过这么一小段插曲的拖延,已经丧失了最佳的逃往机会。
只听得镇子里的马蹄声从混乱到整齐,马蹄铮铮有声,各自从左到右的涌向青楼的大门如风卷残云一般。近四十余名骑马大盗已列队在青楼门口,此时天上的一钩残月挂在树冠上,淡淡的月关铺地洒下,将这些人的影子映在青石板前,拉得又长又细。
走在打头的,是一个六十来岁的盗贼首,他领冷笑道:“兄弟们,乌山里的粮食已经足够吃上七八个月了,不要抢粮食了,要抢就抢钱抢女人,进来青楼里逛两圈,一起泄泄火再回去。”
四十名大盗都不约而同的发出淫荡的笑声。
陈培层刚好跟这四十名大盗碰了头,当即压低帽沿,向左侧冲出去。
“不许走!”三名大盗齐齐喝了声,拨转马头冲上前,拦住去路,独眼大盗喝道:“把身上的钱都拿出来,一个也不许留。”
“别,别打人,我拿便是。”
陈培层无奈,只好摘下薛正纲身上的钱袋。薛正纲人虽然昏昏沉沉,可仍有知觉,一感觉有人摸自己的钱袋,那简直是比裤裆里伸进去一条毒蛇还要紧张,猛地里按住他的手,醉眼朦胧的抬起头,嘟囔道:“谁?拿我的钱,你找死呀?”
“我不是拿你的钱,咱们喝完了酒,该付钱给掌柜的了。”陈培层跟这烂酒鬼解释一句,顺势便将钱袋子摘了下来。
薛正纲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独眼大盗,那独眼大盗掂量了两下钱袋,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烂酒鬼,喝两杯就不行,剩这点儿钱,可真是穷酸!赶紧的,给我滚蛋。”
薛正纲听到“穷酸”二字,立即便勾起了不好的回忆,他与谢雨轩分隔两地,不能结秦晋之好,关键就是人家是名门望族之后,而自己是庶族庶子,“穷酸”这词正是最深的关节所在,顿时脾气就上来了,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大盗,嗤笑一声:“瞧你这模样,一身黑衣,蒙着脸,跟个做贼似的,偏又瞎了一只眼珠子,哼,独眼龙!难怪看不见你爷爷我腰缠万贯吗?”
这话可就伤人了,独眼正是独眼大盗心中的一个痛处,不由得恼羞成怒:“混账东西,今天老子不要钱,只要你的一对招子留下。”
薛正纲不由得放声大笑,陈培层眼疾手快,将他的嘴巴紧紧的捂住,向那大盗歉然道:“不好意思,我这朋友酒喝多了,脑子不大清醒,您老人家别跟他一般见识。”
独眼大盗哼了一声,“狗杂种!老子今晚心情不错,只嫖娼,不杀人,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裤裆破了,把这小子给露了出来。”
薛正纲嘴巴被捂住,猛地里挣扎,整个人摔在地上,双手撑地又爬了起来,狠狠地推了陈培层一把,怒道:“堵住我的嘴干什么?你堵住我一个人的嘴,能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吗?”
又斜眼瞧着那大盗,呸了一声:“剜老子……老子的一双眼珠子,老子便不知道你是一个独眼龙?除非你把全天下人的眼珠子都刺瞎了,就没人知道你是个独眼龙……跟你说实话吧,老子有三只眼,你只有一只!”
陈培层一听便知道要坏事,俗话说酒壮怂人胆,薛正纲平日里多谋善断,可遭受打击又喝了点酒,血气上涌,这脾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说话也毒了三分,句句戳人痛处,揭人伤疤。
四十名大盗轰然大笑,将两人围在核心,其中一名大盗调侃道:“老吴,这小子有三只眼呢,你不妨问问,他肯不肯借你一个呢?”
独眼大盗怒极反笑,瞪了一眼调侃他的人,把长刀架在薛正纲的脖颈上,心平气和地问:“你有三只眼,你的第三只眼睛在哪?”
薛正纲嘿嘿一笑,推开了他的长刀,背转过身子,弯下腰拍了拍自己的屁股,打了个酒嗝,笑道:“这……这上边不也还有一只眼吗?”
独眼大盗一愣,随即那剩下的眼珠子要喷出火来,这小子自称有三只眼,又说自己只有一只眼睛,那潜意思不是再说自己没有屁眼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不能忍!
这些大盗都是亡命之徒,手上沾满了淋漓的鲜血,从不将人命放在眼里,那独眼大盗右手一扬,单刀直落,便要把这讨人厌的臭小子的屁股,砍得稀巴烂。
薛正纲只觉后庭生风,下意识地扭过脖子过来看。
陈培层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向前一拽,薛正纲向前一扑,倒在地上。那独眼大盗一刀落空,气往上冲:“连你也敢跟老子作对?都把小命留下。”
陈培层四下里一扫,左足勾起薛正纲,猛地里将薛正纲重新踢进青楼内,整个人砰的一声,身子撞在酒柜上,一只酒坛子被打翻,酒水淋在他的脸上。
被冰冷的酒水洗了把脸,薛正纲清醒大半,迷迷糊糊的坐直身子,奇道:“这是……怎么了?”
独眼大盗一刀抡上来,陈培层左足微蹲闪避,人已像炮弹般倒射进了青楼内,淡淡道:“有种的便进来一决死战吧!”
“冲进去!”独眼大盗虎吼一声,纵马便要冲进青楼内,吓得藏在青楼里的嫖客和娼妓都瑟瑟发抖,暗骂这两个外地来的灾星,惹了吴家贼,还把战火引到了这里。
陈培层双掌齐出,将青楼的大门给重重地合上,紧接着纵身到了酒柜,抓起酒坛子便掷过去,只听得嗖嗖之声,二十余只酒坛子一只一只的砸在大门上,陶罐碎片和酒水满地都是。
薛正纲慢慢地站起来,用袖子擦了擦脸,脸色忧虑一晃而过,“该怎么办?”
“往后门,逃跑!”陈培层淡定地说了一句,听得外面的撞门之声,“砰”、“砰”,门闩已经从中折断,木屑纷飞。他手里拿着油灯,往大门一扔,火一触碰酒水,便犹如天雷勾动地火,火势瞬间蔓延开来。
轰隆一声,大门被撞倒,有几个大盗因为惯性问题,一个筋斗摔在地上滚了滚,顿时被满地尖锐的陶罐碎片扎得遍体鳞伤,不住地哀嚎,身上的衣服也沾上火花,瞬间烧成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