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道的教众一登临山顶,便开始了长篇大论的祷告词,一行四十余人盘腿而坐,口中念念有词。
薛正纲只看了一眼,便觉好生无趣,心想这帮人可真有耐性,明知道虚头巴脑地玩意儿,还能认认真真地念上半天,屁股也不挪一下的。
他抱着膀子站在那儿,忽地一阵香风送至,薛正纲唰的一声回头,刘凌已悄然地站在他的身边,暗自警惕,脸上却是笑嘻嘻道:“刘仙姑,你这脚步可真是轻盈,莫非是什么厉害的身法武功?”
刘凌笑靥如花,吃吃地道:“薛坞主说笑了,倘若我真的轻功绝佳,又怎会被你预先喝破呢?”
薛正纲心想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老子是不会的,可这狗鼻子出了名的灵,心下暗想:“难道她不知道自己身上带有异香?嗯,这大概就像是养狗的人,永远不知道自己有狗味。”
他缓步向左走了两步,移至下风口,山顶风大,刘凌身上的异香便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鼻管内,清香充盈,忍不住闭目陶醉,旋即又满脸通红,暗想:“我这样做,会不会太流氓了点?”
?刘凌娇笑一声,说道:“薛坞主,你再想什么呢?”
薛正纲羞愧无地,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支支吾吾地道:“没……没事。”
刘凌向他走近了几步,好奇地问:“薛坞主,您今年几岁?”
“快二十一岁。”薛正纲道。
刘凌眨了眨眼眸,说道:“大我三岁,薛坞主我能叫你哥哥吗?”
“啊?”薛正纲当场愣在那,刘凌已不由分说地抱住他的手臂,轻轻摇了几摇,撒娇道:“好不好嘛,薛哥哥。”
薛正纲咳嗽一声,下意识地四下里扫了一眼,把手往回抽,说道:“不要这样,刘仙姑,男女授受不亲,山顶上人来人往,教人看到了对你对我影响都不好。”
“那如果没有人看到呢,影响好不好?”刘凌吃吃地一笑,用胸口在他的手臂上轻轻蹭了蹭。
薛正纲大是犹豫,道:“那也不行,我是一个君子。”
“君子?”
刘凌又是扑哧一笑,在他耳边吹了口气,小声道:“你是君子,又是哥哥,那以后我就叫你君子哥哥,好不好?”
薛正纲忙把手臂抽回来,一颗心扑通扑通地乱跳,暗想:“老子两世人加起来活了五十几年,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被一个小姑娘吃豆腐了。”
心下虽说对这既清纯又娇媚的牡丹花垂延三尺,可一想到谢雨轩的倩影,便觉罪恶之意充塞于胸,他当即一跳三步远,如临大敌,戒备地道:“成交!以后你愿意叫我君子也行,哥哥也罢,甚至是君子哥哥,都随你的意思。”
刘凌佯怒地跺了跺脚,哼道:“你这人可真是无趣,怕我吃了你吗?”
说罢,竟自扭头走了。
薛正纲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想错还在我了,自己动了手,那是禽兽行为,但是不动手,又是禽兽不如,做人真难,做男人更难,做一个有魅力的男人,那就更难了。
“嘻嘻,这个傻子,被我顺手牵羊了还不自知。”
刘凌转身离开之时,手里已多了印玺、钥匙、钱袋,就那么一贴身之际,薛正纲身上的贵重物品尽皆不翼而飞,落到了她的手里。
刘凌跑到树丛里,数着一样一样的宝贝,暗自着恼:“这是一个什么坞主嘛!穷的叮当响,什么也没有!”
翻着翻着,便翻到张折叠着的陈旧纸张,摊开一看,映入眼帘的便是几行笔墨淋漓的篆书,刘凌轻声念道:“愿在衣而为领,承华首之余芳;悲罗襟之宵离,怨秋夜之未央……嘻嘻,这个坞主虽然穷在钱财,倒也不穷在才华。”
可怜薛正纲尚自沉浸于虚荣心之中,浑然不觉身上丢了东西,这时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回头,正是小源,他压低了嗓音道:“独眼龙不见了,不知道他又跑哪个角落里藏着,捣鼓些什么阴损主意了。”
薛正纲点了点头,笑道:“我担心这一颗老鼠屎,坏了咱们一锅粥,他爱藏哪藏哪,钻进别人的裤裆,我也不去理会。可要他有胆子在我面前蹦哒,哼!看在吴坞主的面子上,我也不好手下留情了。”
逐渐到了夜晚,山峰上点起了火把,自山脚到山上,犹如一条巨龙般绵延。
吴坞主膝下无子,披麻戴孝者唯有小源跟薛正纲充当守灵的人。
这时独眼龙已率人上来,身边还带着一个蒙面的黄袍道人,他大声道:“都让开一些,天师道的天师要为吴坞主招魂。”
小源见独眼龙终于肯现身,气往上冲,喝道:“吴坎,你又要搞什么鬼?”
独眼龙嗤笑一声,瞪了他一眼,骂道:“你个蠢小子,番邦胡夷,难道不知道我们礼仪之邦,有生者去世后需要有天师招魂吗?”
小源眼中寒芒一闪,薛正纲拍拍他的肩膀,摇头道:“不要理会他,看他能搞出什么鬼把戏来。”
薛正纲牵着小源的手走到一旁,胸有成竹地望着独眼龙,冷冷道:“还不请天师上前招魂?”
说罢,目光又扫了一眼那个所谓的“天师”,身材欣长,脸上蒙着毛巾,只露出一双鹰眼。薛正纲总觉这人的身材和气质很熟悉,但一时又记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独眼龙奔到灵堂前的一片空地上,大声道:“各位,这位卢天师,拥有上听神佛,下通鬼怪的**力,今夜是吴坞主逝世的第七天,卢天师将用法力召唤吴坞主的亡魂归来,吴坞主将会在众人面前倾吐身后事,指点大家未来该做些什么。”
众人一片哗然,守灵就听过,能让死尸暂时回魂,还口吐人语,这怎么可能?一时间议论纷纷,有信的、不信的、半信半疑的。
独眼龙十分满意这种情况,又压了压手:“不要吵,安静!天师施展这种法术,是会折损阳寿的,大家决不能大声喧哗,不可发出一点声响,否则吴坞主的魂魄被吓走了,咱们就听不到吴坞主的倾吐身后事了。”
男女老少被他这阴森森的口吻说得心惊胆战,不少啼哭的婴儿赶紧被抱走,屁大点的孩童则老老实实的按住了嘴巴,成年人双手抱胸,尽量地沉稳下来。
众人安安静静,场面十分诡异。
小源低声道:“大哥,他要搞什么鬼把戏?”
“嘘,不要说话。”
卢天师亦步亦趋地走到灵堂前,口中念念有词,猛地里左手挥出,袖子内七八张符纸扬了出来,在空中自燃,火光点点,落地已成了片片灰烬。饶是众人做好了心里准备,都不禁心中一突。
薛正纲心下暗笑:“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那卢天师又走了几步,左手向旁边的火盆勾了两下,两朵幽幽的蓝绿火花竟然飞了起来,随着他的指尖跳跃,绕着他的身子斜飞三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