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又惊又疑,均被卢天师的这瑰丽神技震惊得无以复加,有的呆若木鸡,有的瑟瑟发抖,就连一阵山风拂过,都畏畏缩缩地蜷缩成一团。
小源和陈培层齐齐露出骇然之色,他们两人武功高强,寻常的江湖仇杀、腥风血雨见得惯了,对未知的神鬼之力却是闻所未闻,一时间都瞪大了眼睛。
薛正纲低声道:“不要怕,这个是磷火而已。嗯,小源、陈兄,你们两人路过坟地之时,可曾见过这等幽蓝火焰?”
“见过。”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郑重地点头。
“这种火焰是死人骨里边的东西,每到夏季坟地里就会冒出这种幽蓝火焰。火焰呈漂浮之态,会追寻着空气的流动而走,所以你走动,它也跟着晃动,那便是他的原理。”
薛正纲开始为这大剑客、小山贼普及小学四年级的科学知识。
其实古人并不是骨子里的愚昧,只是生在愚昧的时代,对未知的力量和变化充满了敬畏之心,薛正纲的解释和分析他们最多听懂七成,仍是一副囫囵吞枣之状,可既然知道是卢天师在装神弄鬼,心下稍安,也不再害怕了。
薛正纲只将他当做了一个低级趣味的魔术,或者杂技表演,两手抱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侧目望了一眼独眼龙。独眼龙怨毒的目光和他对视在一起,微一接触,又各自别过头去。
卢天师的这一手“神技”,在薛正纲眼里是三岁小孩都能够戳穿的小把戏,可在坞堡的其他人眼里看来,那简直是神仙的行为。
“嘿”的一声,卢天师唰的一声拔出长剑,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剑法直荡开来。
在那冲天的剑气之下,两朵磷火急速地转上半空,紧接着又是左手引决,又有十余朵磷火被卷上半空。
磷火全仗着外力的带动,飞上半空失去外力便又掉落下来。但在卢天师精湛的剑法之下,数百朵磷火上下翻飞,哪一朵落下的,他便以剑气反激上天,竟无一朵磷火落地。
薛正纲不住地想:“这古人玩杂技的水平可真是不赖呀。”
卢天师一套剑法演练完,猛地里长啸一声,声音尖锐之极,如猫头鹰一般,山谷合鸣,从山顶到山脚下,坞堡内的人无不听得清清楚楚。
陈培层脸上变色,已知道此人不论是剑法、内力都不在自己之上,暗道:“这可真有点儿棘手。”
目光与小源想触,两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不论发生什么,先保护住薛大坞主,才是重中之重的事。
卢天师猛地疾行倒退,如一股秋风飘开,数百朵磷火纷纷落地,在夜晚中看来,便如是一朵璀璨的烟花。
古人见到磷火,都称之为“鬼火”,既地府里的灯笼。坞堡民众目不识丁,自然把这漫天飘扬的磷火当成了鬼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卢天师嘿的一声,纵声飞入灵堂,走到棺材之后,猛地里双掌击出,那棺材盖直飞出去七八丈,重重地砸在地上,激起尘土飞扬。
小源见此情景,不由得大怒,心想吴坞主尸骨未寒,居然打扰他的清修,眼看那卢天师的手已探入棺材,当即大怒,呛啷一声,剑已在手,左足在地上一踏,身随剑起,便往卢天师的背后落下。
这一变故突如其来,惊呼声中,卢天师猛地里转过身来,长剑圈转,将小源逼出七八步之外,微微摇了摇头。
独眼龙按耐不住了,大喝道:“卢天师正在施法,你在做什么?还不快滚开?”
小源怒道:“做法事我自然没话好说,可吴坞主命已归天,我不许有人碰他的尸身。”
独眼龙道:“这是在施法,你什么都不懂,赶紧滚开。”
小源剑鞘相交,铮铮有声,一手长剑,一手剑鞘,冷冷道:“我懂不懂,得问我的长剑。”
独眼龙怒道:“吴坞主的头七之夜,你敢动刀兵逞威风吗?”
“谁让你放这神棍进来打扰吴坞主的?”小源气得发抖,那长剑剑尖也不住地晃动。
薛正纲也不由得拉下脸来,沉声道:“卢天师,本人敬重你们天师道,不敢失了礼数。但我把话先摞这了,你施法能施出来个什么门门道道来,那我算是佩服你,可你要是把吴坞主的尸身糟蹋坏了,本人敢保证,今日在坞堡内的所有天师道众一个不留,全部杀光!”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独眼龙,补充道:“包括你在内。”
独眼龙打了个颤,兀自嘴硬道:“再怎么说,也抬不过一个‘理’字,阻拦天师召唤吴坞主的魂魄归来,你几个意思?”
“你要能把吴坞主招活了过来,我保证不杀你,可你若敢损坏到吴坞主的一根汗毛,我便戳你一刀。”
薛正纲放下一句狠话,双手向后一拦,将二十余个跃跃欲试地青壮都拦了下来。众人不敢违抗坞主的命令,各自退后十几步。
卢循的眼里精光一闪,又随即隐没。
独眼龙向卢循一拱手,说道:“天师请。”
卢循点了点头,踏步向前,口中念念有词,忽然“嘿”的一声,叫道:“回魂!”
恰巧此时一阵夜风拂过,众人只觉阴森到了极点,下意识地缩了缩脑袋。
那棺材忽地发出声响,细微之极,猛地里惊人的一幕便出现了,死去多日的吴坞主忽然就从棺材里坐直了起来,他披头散发,脑袋歪在一边,一双眼睛正视前方,脸色苍白如纸。
众人大惊失色,这忽然的“诈尸”,可真是吓坏了所有人,下意识地便往后退,呐喊声和尖叫声响成一片。
薛正纲脸色剧变:“这……这是怎么一回事?”脑子里不由得回想起所谓的湘西赶尸,什么粽子、什么还魂,莫非天底下真有这种奇人异术不成?
独眼龙急忙叫道:“各位,不要跑呀!这……这位是咱们最尊重、最德高望重的吴坞主,自己人!你们不要怕。”
深夜守灵时忽然就诈尸,这桩事搁谁身上不害怕?众人原本被吓得做鸟兽散,但有了独眼龙的安抚,众人渐渐不那么害怕了。
薛正纲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即便自己离奇地穿越时空来到1600年后的东晋时代,他也坚定地以爱因斯坦、霍金的穿越时空理论来自圆其说,到此刻撞上吴坞主回魂诈尸,他很想用吴坞主没有死的这个理由来推搪。
可是没理由一个心脏停止跳动、没有呼吸的冰冷尸体,又能在过去七天之后又复活,只能以鬼神的概念来解释。
薛正纲大口地喘了两口气,背上已是一片湿答答的冷汗,望着那坐着的“吴坞主”,他利用自己的精神系统去窥探“吴坞主”,发现只是死沉大海,一点反映的信息也没有,就好似面对花草树木一般,没有一丝人类生命的迹象。
“正……正纲……”
一声一声熟悉的、若有若无的声音,传播开来。
“谁在说话?”
薛正纲眼睛不由得睁大了几分,四下里回顾,发现众人包括陈培层和小源,都惊恐地望着坐起来的“吴坞主”。
薛正纲猛地里回头,好似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如堕冰窖,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侵袭而来。
因为他看到的,吴坞主的脸颊,正在微微鼓动,显然声音出自他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