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正纲不动声色地靠近两步,勉强挤出一抹笑容,颤声道:“是……是,吴坞主吗?薛某……在……在此。”
这种跟鬼神对话的感觉,是如此近距离地展现在面前,薛正纲虽然瑟瑟发抖,却也还勉强说得了话,心想吴坞主生前对我印象也不错,做鬼了总不能把我给害死吧?
“吴坞主”沙哑着声音道:“是我,为什么你要霸占着坞主之位?”
薛正纲一听心里生疑,说道:“薛某并没有霸占坞主之位,相反的,是您在临终前将扛起坞堡的大业托付与我。”若是换作平日里,他定然认为是在装神弄鬼,可眼下吴坞主既会动,又能口吐人言,声音殊无二样,不由得不信。
“吴坞主”不满意地道:“胡说八道!是你暗中胁迫我,威逼我将坞主之位传给你,还暗中下毒,置我于死地。”
此话一出,瞬间炸开了锅,薛正纲顿时遭到千夫所指,民众齐声怒斥。
“原来是你这个忘八端害死了坞主!”
“哼,我就说坞主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位子传给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吧?”
“杀了他,为坞主报仇雪恨。”
“坞主在天之灵不会放过这个混蛋小子!”
独眼龙手里掂量了两下刀子,冷笑道:“臭小子,多行不义必自毙。我们本想饶过你一命,你却毒害了吴坞主,肆意篡夺我们的力量,今日不将你大卸八块摆在灵堂前,对不起吴坞主的在天之灵。”
“吴坞主”微弱地道:“吴坎……”
“卑职在!”
独眼龙当即向棺材下跪,郑重道。
“杀了……杀了这小子,你自取坞主之位。”吴坞主的声音若有若无,似近似远,嘴唇正在鼓动着,说话的语速及其地缓慢。
独眼龙大声道:“是!”说着呛啷一声拔刀在手,向薛正纲冲了过来。
薛正纲心下一惊,叫道:“小源!”
回头一看,发现小源的脸色阴晴不定,时而望一眼“吴坞主”,时而望一眼薛正纲,眼神逐渐变得冷冽起来,对薛正纲的态度已不似平日里那么的推心置腹。
薛正纲知他怀疑自己,这顾盼之间,独眼龙的长刀已经当头落下。他闪身退后,陈培层呛啷一声,剑如闪电,只听得叮叮当当之声,独眼龙的所有攻势都被他拦了下来。陈培层沉声道:“快走!”
“我不用走。”薛正纲发足狂奔,冲向了吴坞主,人在地上一滚,一块石头也抓在手里。
“拦住他!”忽听得一声娇叱,刘凌立即率领教众,将灵堂围了起来,护得水泄不通。
薛正纲眼珠子一转,深知自己已经落入了对方的陷阱之中,现在没有一个人相信他的话,唯有自己当众揭露,才能够控制住局势,当下沉着脸道:“滚开!”
刘凌咯咯一笑,说道:“君子哥哥,你这脾气也未免太暴躁了吧?”
说着,已有两条大汉拔刀向他冲来。
薛正纲一拳捣出,将那大汉打得弯下腰来,随即右手一块巴掌大的石头狠狠地砸在他鼓胀的太阳穴上。那人软软地倒下。
另一人从后扑来,薛正纲听见风声,头也不回,右足猛地一个倒踢,那人只顾往前冲,这一脚又事先毫无征兆,正中下阴,顿时传来蛋碎的声音。
薛正纲猛地里挤出去,奈何对方人数是太多,根本无法打到棺材那儿去。心想:“这独眼龙居然配合五斗米道搞出这么一出诈尸戏,怎得才能揭露他呢?”
混战之中,便又听得“吴坞主”的声音再传荡:“小源……小源……为我报仇……为我报仇……杀了他……杀了他……”
小源脸色阴晴不定,此时脑海早已大乱,只道真是吴坞主被薛正纲所杀,化成冤魂揭露真相,呛啷一声,猛地里直扑上去,叫道:“坞主,我来为你报仇!”
小源来的好快,长剑一提一刺,已指到了他的胸口。薛正纲不退反进,一个垫步上前,猛地里侧身,长剑贴身而过。小源应变极快,变刺为削,薛正纲使一招蛇形刁手,击中他的腋下。小源长剑坠地,他瞬间击出七八拳,将他打翻在地,揪着他的衣领,低声喝道:“臭小子!发什么疯,别让人利用了,这是假象,天底下哪有什么鬼神?”
小源一呆,兀自不信,素知薛正纲聪明机警,骗人的法子一流,喝道:“你骗人!”
“滚蛋,老子现在就揭露他的骗局,你要是还信得过我,就别给我从背后暗算!”薛正纲双目血红,大喝道。
小源被他喝斥得大脑短路,愣了愣,说道:“真……真的么?”
“废话,我几时骗过你们?”
薛正纲气恼的拍了拍他的脑袋,递给他一块石头,低声道:“等‘吴坞主’再次开口说话的时候,你就用石头狠狠地砸那个卢天师一下,到时候你就知道谁在骗人了。”
小源愣愣地接过,薛正纲已拔足飞奔离去。
刘凌瞧见薛正纲是往下山要道而走,知他多半要逃,当即纵身追上,左手在发髻一抹,一支尖锐的碧玉簪子已经握在手里,她娇笑道:“君子哥哥,不要跑呀。你若不是做贼心虚,又怎么会害怕呢?乖乖束手就擒不好么?”
薛正纲大叫一声:“放屁,明明是你们故弄玄虚,五斗米道没一个好东西,我看你们五斗米道,以后就叫作‘五斗米’吧!”
“为什么叫作五斗米?”
“因为‘无道’。”
“嘻嘻,你可真会耍嘴皮子。”
刘凌右手轻挥,嗤的一声,簪子直射薛正纲。薛正纲左臂中箭,身子一歪,顺着山坡滚了下去,也不知道翻滚了几圈,后腰重重地撞在一株树上,剧痛无比,险些两眼一黑。
薛正纲瞧得刘凌正一步一步地走来,心下暗自焦急,也不知簪子是否有喂毒,偏偏一时浑身酸痛,站不起来,暗想:“不如装死罢!这妖女也是难得的高手,凭我这三脚猫的功夫根本打不赢她。”
当即眼睛一闭,浑身僵住,作丧命之状。
刘凌心下有疑,远远地用几个石头掷他,薛正纲的定力倒也真好,竟真的巍然不动。
“哼,死了还是晕了?”刘凌抬腿重重地踢了一下他的小腹。
薛正纲倒吸一口凉气,强忍着疼痛。微微睁开一条线,已经看到刘凌蹲了下来,似要检查他的鼻息。
“就是现在!”
薛正纲心里警觉,用力地扑了上去,刘凌猝不及防,人已被推平倒在地上,不由得挣扎起来,花容失色道:“你装死!”
“废话,不然我也诈尸吗?”
薛正纲双手从他腋下穿过,缠绕在一块,双腿分别按住她的双腿,膝盖顶在她的腿弯。经过这一反锁,既令对方有天大的神通本领,也绝无施展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