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头上,赵昺和陆缜也在远远看着远处山岗上的一行人。
“唉,朱国宝用兵老道,未必会吃我这一套。他若有进取之心,肯定会只带骑兵绕过南宁军直奔后方,烧杀一阵就跑。张枢密手头兵多,守下来应该不成问题。”赵昺叹息了一声,觉得此战还是颇为凶险的。如果朱国宝抓住机会带着骑兵打完了就跑,宋军这边全是步卒肯定追不上。
如今宋军的策略就是水路抄琼州的后路,正面组织力量牵制元军。如果朱国宝进军,那就偷下琼州。如果他撤军,那就断了水道把他围在琼州或者广宁军城里。首先要保证的是不走漏消息,其次才是把朱国宝所部围歼在城里。这时非常需要陆军要给水军争取时间,如果消息传到对岸广西那边去的话,就非常麻烦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朱国宝撤军!
幸好张世杰那边有马,符庇成那匹马当年是阿里海牙的坐骑,让张世杰给收缴了。如今有个传令兵骑马传令过来,带来的是张世杰的建议。头一次独领大军的赵昺心里渐渐有些底气了。
赵昺心急火燎地打开张世杰的信。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张世杰把后方完全交给老陆,自己带着五千宋兵和三千黎人奴隶直挺挺地压了上来!这是真要跟朱国宝直接打野战了!琼州西部这一代平原多,骑兵冲锋驰骋来去如风,朱国宝手头又都是打惯了仗的元军老兵,极为精锐,极为难缠。别看宋军这边手头兵多,但是面对元军骑兵还真没什么把握。但只要把朱国宝纠缠在这里不让他退就行了!让他觉得能独力平定乱事才是最好,哪怕败上一仗两仗,把这一万兵打光了都行!
朱国宝这边回到营里就亲自审讯这个投过来的黎人。
他的亲兵拿着一把短刀,恶狠狠地对着这黎人,狞笑道:“谁派你过来的?你莫说,我每问你一次就会剁你一根手指。从手到脚,我看你能挺多久。”
那黎人面色苍白,慌乱地挣扎起来。可他全身被人绑着,脑袋和手都被元人按在桌上,哪里挣扎得动?他恐惧至极,大声哭喊道:“军爷饶命啊!饶命!我说!小人是被宋军掳来的!那些宋军抓了我老婆儿子!逼着我……啊啊啊!”
见他在恐惧中挣扎了有一段时间,这亲兵突然出刀,一下就将这黎人的拇指切了下来。血流了一桌子,十指连心,剧痛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只能毫无意义地大声哭嚎着。
“好,这第一遍的代价已经付了,你可以说了。”那亲兵面上的笑意温和起来,可配上他手中的短刀和刚被切下来的手指,在那黎人眼中他的笑容竟是如此可怖!
求生欲冲淡了手上剧痛,那黎人赶紧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原委一一道来。他叫刘昌,是符庇成手下的一个小兵。宋人把他们掳过来,随便抓了十五个有妻小的掳到南宁军城里,每天送一个人出来报信。这人十分倒霉,两千人里抓十五个人出来,有他一个;十五个人里抓一个,他又是第一个被扔出来报信的。由于妻小都在宋人手上,他们也不敢违逆,只能依命行事,就说城里黎人被奴役苦了,想要开城迎接元军。给他们命令的人是个小公子,看起来十岁出头,平时在营里主事的也是他。
“你说给你命令的是个小孩?”
没等那黎人说话,另一根手指也被剁了下来。他痛的昏了过去,又被人用水泼醒,奄奄一息地求饶道:”军爷,我真的说的实话,真的没骗你……“
就这么一遍遍折腾,等他手指脚趾都被砍掉,早已失血过多讲不出话了。
营里的蒙人都已对这种血腥场面司空见惯,也没什么不适的神色。朱国宝点点头,示意亲兵给这人一刀痛快的。随手拿起手下记载的口供,喃喃道:”下次遇到这事砍一根手指就用火把伤口烧焦,这样能死得慢点。不过他这十遍口供没什么变化,说的应该是真的。”
亲兵也附和道:“应该没错。”
“那这就怪了,城里的敌将竟然是个小孩子!?小孩怎么可能知道兵法的?城里定是有一位敌将”朱国宝有些苦恼,他明知道此时最好的选择应该是退兵,可摸不准敌将到底是什么人,又摸不准敌人的想法。若错过了战机又极为可惜。
就在朱国宝犹豫之时,今日派出继续往南边探索的哨探回来了。他们很轻易就发现了张世杰的军队,带着一杆大旗,上面写着:“大宋枢密使张”几个打字。
朱国宝哈哈一笑,还真是张世杰!心想这老家伙跑了也就跑了,非要来他海南起事是什么道理?觉得自己兵少好欺负吗!?
第二天,张世杰的万余大军再次前压,这是摆明了要在南宁军外围决一死战了!元军的哨骑极为精锐,这几天抓了十几个宋人和黎人探子,亲卫们照旧如法炮制一番,得知张世杰有万余步兵,一半黎人一半宋人,其中黎民都是新抓来的奴隶,这几天有不少逃跑的。
朱国宝更迷惑了,这张世杰按理说也是宿将了,丝毫不惧怕将营中军情透露给自己,玩的是什么把戏?
夜里,城头的宋军又派了百余黎人来偷营,被值夜的二十名元军步战杀的大败输亏。这种儿戏一般的战术让朱国宝哭笑不得,城头的守将或许还真是个小孩?
就在这被吵醒的午夜里,朱国宝突然意识到,对方未必在意跟自己的会战胜败,心里咯噔一下。莫非敌人还有兵力?他连夜派人前往琼州。琼州城里如今空空荡荡,只有百来人的守军,百姓已经被屠戮过一次,早跑光了!
他第二天清晨就领军向张世杰所率的部众发起了进攻。两千精骑直接踏入修建一半的营寨,砍了两三百个黎人就冲向中军。仔细一看,只见中军营地壕沟、土墙、拒马一应俱全。他让副将带人试着找找机会,那副将便带人骑马过去绕着营寨射箭,一边骚扰一边朝着上风方向转圈。不想宋军营内另有少许弓手!这群阴险的家伙躲在营垒的土墙后面借着风力一通狂射!
以步对骑对射本来就是优势,宋军这一两重的箭头射在身穿皮甲和锁甲的元军骑兵身上都是直接破甲而入的。折腾半天,这副将损失了百来人退了回来,朝朱国宝摇摇头。
“这宋营跟刺猬一样!野战尚可,但冲营可不太好打!”副将有些恼火,他虽然没受什么伤,但他的马被宋人强弓重箭射到了肚子,把他从马上扔下来摔了个灰头土脸。朱国宝看着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命人在敌军大帐点了一把火,又砍翻了百来个黎人,扬长而去。张世杰那窝囊废有些自知之明,也没胆子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