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之躯,怎么受得了这样的疼痛?
“萧玄冽……”云无恙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哽咽。
那痛苦的身影顿了顿,却没有回应她,仍然缩成一团,背对着她。
“你怎么了?”云无恙正要上前。
“别过来……”萧玄冽的声音低沉之中压抑着痛苦。
云无恙不顾他的阻拦,一个箭步窜了过去,强行将他的身子掰了过来,面向着她。
看到他面容的一瞬间,她的呼吸几乎都停滞了。
他原本俊朗的面容上满是紫色凸起的血管,看起来像是树枝一般,弯弯绕绕,布满了整张脸,他的嘴唇也是紫色的,而且已经被他咬破渗血,一双眼睛更是血红血红的。
“你……你这是……”云无恙要为他诊脉,却被他狠狠地推开了。
“滚开!我不想看见你!”萧玄冽转过身去,身子却在颤抖。
“你变成这样,是不是与我有关?”云无恙想到今日醒来时的感觉——浑身爽利,丹田的蛊虫不仅没有发作,而且根本不像沉睡,更像是已经消失了。
消失了?想到这里,云无恙心头一紧,似乎终于想通了整件事。
“我说了,让你滚开,你以为你是谁?你不是不想回宫么,滚出去,这里不需要你。”
萧玄冽的声音带着几分隐忍,他一边说着,一边紧紧地弓起身子,这样的动作云无恙再熟悉不过了——她蛊虫发作的时候,就是这副模样。
云无恙虽然无法理解萧玄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可她不能丢下他不管。
她一步上前,封住了他的穴道,而后诊上了他的脉搏——两条脉,一条是他的,一条是蛊虫的,而那蛊虫到了他的身体里,似乎很不适应,正地吞噬者宿主的精血和力量。
“这种痛,你怎么受得了?”云无恙的眼泪簌簌落下,萧玄冽的面容渐渐模糊了起来。
“不要……不要在这里,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副鬼样子,出宫去,去丘北,去……去找易长生……”
萧玄冽缓缓闭上了眼睛,疼痛已经折磨了他太久,此刻的昏厥对他来说,或许是片刻的解脱。
……
香榭宫。
赫连柔满脸不耐地走了进来,自言自语道:“皇上到底能去哪儿呢?宜兰宫外面那么多侍卫,除非是有神仙相助,不然他怎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去?”
她疲惫地躺在了,正打算好好睡一觉,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这声音虽然熟悉,可是贴着她的耳朵传来,也着实吓了她一跳。
她翻她,大吼道:“师父,你,你怎么跑到我来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渊钵法师缓缓坐起身子,打了个哈欠,说道:“过蛊一事实在是耗费精力,为师送走了皇上,无处可去,便借你的地方休息一会儿,怎么,你还嫌弃为师不成?”
“师父,刚才您说什么,过蛊?什么意思,你把皇上藏哪儿了?”
赫连柔紧张地盯着渊钵法师,脑子飞快地旋转着,从无数的记忆中寻找着这个词语的含义,依稀记得她小时候刚拜师时,渊钵法师似乎做过类似的法事。
“没错,皇上问我有没有能彻底解除皇后痛苦的办法,我便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他一定要我做这法事,将云无恙体内的蛊虫强行过到了他的身体里,我也劝过了,说这事情是九死一生的,极为危险,可他却根本听不进去。”
“什么?这么说,现在皇上已经中了蛊?那怎么办,皇上是不是会死?师父一定知道他在何处吧?”
“他说要去听世塔,蛊虫发作之时,他的身体将极为扭曲,面容也会尽毁,他不想被别人看到,便执意躲到那里去。”
“那么,皇上是必死无疑了?”
“也不能这样说,若是他命大,耗费心血将这蛊虫杀死了,蛊毒就算是解了,之后再用猛药,慢慢可以恢复身体和面容,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蛊虫是一位能人所下的,力量极大,皇上不过是个普通人,没有练过高深的功夫,也没有极为强健的体魄,想要斗得死那只蛊虫,恐怕只有五成希望,而且,即便成功了,他的寿命……”
“会折寿?”
“少则十年八年,多则二三十年,再严重些,或许五年之内就会死。”
渊钵法师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声,嘀咕道:“没想到这北隋的皇上还是个情种,我与他将这些后果都说得清清楚楚了,他还是执意如此,只是要我一定要保证皇后的安全,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都说皇上负了皇后,却不知这一次皇上舍命相救,是否算是偿还了。”
赫连柔也跟着叹了一声,说道:“看来,无恙是已经猜到了什么,她刚才支走我独自出去了,或许,她已经见到了他。”
“见到又如何,不过是平添烦恼罢了,皇后虽然医术盖世,可也不可能扭转乾坤,但愿她能明白皇上的苦心和情谊吧。”
夜幕渐渐笼罩了昏黑的听世塔。
没有丧事便没有钟声,这里注定是一个安静沉闷的地方。
秋天的落叶已漫天飞舞,堆积在厚重的铜钟下面,仿佛是一个个小小的坟冢。
凉气让云无恙从昏沉中清醒了过来,怀中的人同时也动了动。
她稍稍松了一口气,轻声问道:“你……好些了吗?”
萧玄冽没有吭声,抬起头时,眸子仍是血红。
他凝视着她,忽然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
或许,这个吻更像是咬,或者是啃噬。
云无恙疼地弓起身子,却没有忍心推开他。
他还没有清醒,或许,是陷入了更加难以挣脱的沉沦。
这蛊虫是东方落羽所下,必然沾染着他的习性,东方落羽郁郁而终,这蛊虫便会加倍地和残忍,而他的宿主,也会因此变得狂躁不安。
萧玄冽的手紧紧地禁锢着云无恙的身体,将她,像是在一个布偶般,没有一丝温情,有的只有残酷的掠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