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连你也要问上一句？”萧玄冽平静的面色顿时涌出一股怒意，他对夜狸向来是客气的，此时眼神中却满是责备。

　　“臣不敢，但是，皇族血统事关重大，若是皇上同意，就给臣一道密旨，臣一定会将这件事调查个水落石出。”

　　“不必了。”

　　萧玄冽望着院子中立着的合欢花树，春寒料峭之中，那树毫无生气，像是一截枯木。

　　这合欢是他十几年前与岑灵溪一同种下的，即便世事变迁，他深信，有些事不会变。

　　“皇上……”

　　夜狸还想说什么，却被萧玄冽制止，他叹息了一声，兀自退了下去。

　　这一夜，他一直潜在暗处看着萧玄冽，萧玄冽就这样望着那合欢花树，直到天明。

　　有些话，即便是夫妻之间也不能说破，他不说破，是为了守护云无恙，也是为了守护他们之间得来不易的信任。

　　夜狸似乎能够理解，却又不想让萧玄冽活在糊涂之中。

　　天亮后，夜狸向萧玄冽告了假，悄悄去了一趟永祥宫。

　　从永祥宫出来时，他的身上多了一道密旨——一道来自太后的懿旨。

　　柳太后的眼中向来不容沙子，尤其是在皇室血脉一事上，如果萧云墨真的是易长生的儿子，那么，夜狸调查的结果既可以帮她排除一个不属于萧家的孙子，还能让她将云无恙彻底连根拔起，让她再无生存的可能。

　　……

　　在岑府用过早膳后，便到了早朝时间。

　　云无恙说想再呆一会儿，萧玄冽也没有多问，乘着一顶小轿先回了宫。

　　云无恙收拾妥当，换了一身便装，直奔京城东郊的燕归堂。

　　她算计着今日沈眠风不在宫中当值，应当就在燕归堂内，有些事她不能直接问萧玄冽，却可以让沈眠风帮她打听一点准确的消息。

　　云无恙一进入燕归堂，便见沈眠风正在和一个女子说着什么。

　　那女子穿着一身破烂的满是补丁的衣服，手中还拄着一根棍子，看起来应当是个乞丐。

　　云无恙不以为意，正要唤沈眠风，却听那女子高声喊了一句：“你必须带我入宫！否则，我便叫青刃派的兄弟们掀了你这药铺！”

　　云无恙一惊，这声音她熟悉得很，正是她认下的妹妹尺素的。

　　“尺素？”云无恙唤了一声，尺素的背影怔了怔，转过头望向她，愣了半晌，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紧跑两步，扑到了她的怀中。

　　“姐姐……我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云无恙耐心地等尺素发泄完，拍了拍她的背，说道：“你放心，这一次我不会丢下你了，你随我入宫，咱们姐妹有的是时间叙话。”

　　“姐姐，我的生死不打紧，可是姐夫……姐夫他现在生死未卜，我实在是担心。”

　　“姐夫？你说的是易长生？”

　　对于尺素来说，姐夫这个称呼已经驾轻就熟，可云无恙却很意外，略一思索，便猜到是易长生让尺素这样叫的。

　　“是，姐姐，你是青刃派的掌门夫人，掌门自然就是我的姐夫啊。”

　　云无恙没有再去打断尺素，任凭她这样叫着，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自从姐夫被擒之后，平南军便将丘北围了，截断了我们所有的食物来源，有许多人听到了风声，说皇上要让平南军荡平丘北，便成群结队地顺着山路逃了，我也扮成乞丐逃了出来，可我不想背叛姐夫，姐姐，我这次入京就是来寻你的，你是皇后，皇上对你言听计从，你一定有办法救姐夫的，对不对？”

　　尺素哭得很伤心，从她的眼泪中，云无恙也窥出了一点端倪——她对易长生，绝不是简单的妹妹对姐夫的感情，而是早已心生爱慕，牵肠挂肚。

　　“这么说，易长生是真的反了？为何，是吴寰逼他了？”

　　想到吴寰的卑鄙，云无恙的心也提了起来，易长生与他有过过结，这一次再落到他手里，必然是受尽凌辱。

　　“吴寰并没有逼迫姐夫，逼迫姐夫揭竿而起的人……正是姐姐你啊……”

　　尺素的目光略过云无恙的小腹，虽然还没有特别显怀，可云无恙本就清瘦，小腹稍微隆起便能让人一目了然。

　　“他难道是听说了我有孕的消息，便要萧玄冽为敌？”

　　“正是。”

　　云无恙顿时觉得有些荒唐，她好不容易保下了易长生，可他竟然这么轻易地就放弃了得来不易的安宁。

　　可转念一想，她的心头又不禁一酸——易长生一直在等她，即便海枯石烂、沧海桑田，仍然痴心不悔，而她，却怀上了萧玄冽的孩子，对易长生来说，这消息如何能接受得了？

　　“他明知道没有胜算，却仍然要以卵击石，恐怕就是为了让我看到……”

　　云无恙自言自语地呢喃着，悄悄将泪光隐藏。

　　“姐姐，姐夫真的很爱你，就冲着这一点，你一定要救他！”尺素跪在了地上，深情恳切。

　　“你放心，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不会让他死的。”云无恙扶起了尺素，为她擦干了眼泪。

　　“易长生的命可真好啊，如果无恙能对我这样，我就算是死也瞑目了。”一旁的沈眠风忽然酸酸地说道。

　　“沈掌柜，我姐夫都已身陷囹圄了，你竟然还在说风凉话！”尺素满脸怒意，恨不得将沈眠风咬两口才解气。

　　“本来就是嘛，易长生这叫什么，这叫为情赴死，你别以为他心里有多凄凉，我猜他现在不知道有多开心呢，你想想，最爱的人正想着怎么舍命救他呢，他得多欣慰啊。”

　　“你……”

　　尺素说不过沈眠风，只能朝着他干瞪眼。

　　云无恙制止了沈眠风继续说下去，对他说道：“尺素入宫的事情，就摆脱你了，我贸然将她带入宫中，皇上必然起疑心，还是你带她入宫比较稳妥，就让她扮作男子，住在太医院吧？”

　　“我？无恙，我可不想趟这趟浑水！易长生这是自找的，依我看，你根本不必救他！”

　　“算我求你。”

　　云无恙一说出这四个字，沈眠风顿时气焰全无，点了点头，说道：“好好，谁让我上辈子欠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