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

　　“……这里没有你的三哥，只有九福寺住持圆灭。阿弥陀佛！瑞王别来无恙！”

　　圆灭正独自一人在祠堂里跪着礼佛，依旧是那副口吻。不过看向慕容霖潇的目光，多了几分亲切。多年不见，昔日里那个懵懂的少年已经成长为一个稳重的青年皇子。

　　外边有打斗的声音传来，时而大，时而小。

　　不过祠堂里的二人都充耳未闻。

　　慕容霖潇叹了口气，换了称呼:“近几年我难得在京城逗留，没能前来看望住持，是我的罪过了。不过此次，到底是怎么回事？”

　　圆灭冷冷笑了一声，随即叹息道:“太子的秉性，你也是极为了解的，这有什么稀奇的。贫僧在这里供奉东瑜国皇室的灵位，这件事他早就知道，并未揭发于我。这一回却又拿这件事说事儿，无非是谁又挡了他的道。可是冀王已死，赵氏没落，朝中还有谁胆敢与他抗衡？”

　　转念一想，圆灭看向慕容霖潇，幽深的眸子依旧波澜不惊:“莫非是你？”

　　慕容霖潇苦笑了一下，回道:“我本无意，怎奈太子有心！”

　　圆灭看了看慕容霖潇，眼里渐渐露出笑意，那是一种欣慰的表情，就像终年冰雪覆盖的山川一下子春回大地，这个弟弟他还是了解的。于是问道:“不过……你既然能出现在这里，想来麻烦都已经解决了。”

　　“住持……还是那么料事如神！”慕容霖潇坚挺的轮廓也刹那间变得柔和起来，目光中隐含着的钦佩一如当年。

　　这一瞬的温情，让兄弟二人心中均是一暖。

　　许是早已不适应这样的感觉，圆灭心中忽的一凌，眸子淡了淡。他转过身，重又跪下身来，抚摸着自己手中的佛珠，半晌才问道:“你既已无恙，冒险来此又有何事？”

　　“三哥，不，住持，我听说了自己母亲的事……”

　　圆灭那波澜不惊的面孔，这回倒是略显得有些惊讶。不过，当年的事他早已不关心了。当下也不多问，只是淡淡的说道:“然后呢？找贫僧又是为何？”

　　“听闻当年母亲因难产而死，是三哥负责下葬……三哥，能否告知母亲葬在何处？我也好去祭奠祭奠……”

　　说着，慕容霖潇有些哽咽。

　　圆灭的眼中流露出悲悯之色，这个弟弟从小没有了娘亲，当年自己在宫中，尚能对他照顾一二，自己不在宫中这些年，不知他是如何挺过来的。

　　沉默半晌，圆灭说道:“宋娘娘当年诞下你后，因难产而死。按照南靖例律，有子嫔妃应该葬入皇陵，即便宋娘娘身份低微，也理应如此。可是，不知为何，皇上并未应允，而是唤来宋娘娘的族人，将其尸首运回了沧州。是以，贫僧也并不知道宋娘娘葬在何处。”

　　沧州？！

　　南靖风俗，出嫁的女人，死后是要葬入夫家祖坟的。如若分开，说明夫家并不承认这个女人的身份。而宫中的女人，只要是被皇上临幸过，哪怕只是个宫女，只要有所出，也必是要葬入皇陵的，只是位置和陪葬品的差别而已。

　　可是宋采女竟然被远葬他乡，这简直是对母亲极大的侮辱！

　　慕容霖潇听得义愤填膺！

　　想一想也知道，当年母族之人将母亲尸首运回沧州安葬时，要遭受何等的耻辱和耻笑！

　　枉自己也在世间活了二十余年，竟从未祭拜过生母亡灵！真是枉为人子啊！

　　慕容霖潇后退了几步，转过身去，一拳砸在了门框之上。

　　过了许久，他才低声说了句:“保重！告辞！”

　　“等等！”

　　圆灭突然想起一事，说道:“在祠堂被查的前几日，有几个怪异的事情。先是有个要饭的老婆婆来过这里，她竟然识得东瑜国文字，见到灵位神色大变，此人应该是易了容的，轻功卓绝。在被查的前一晚，又有个蒙面大汉，一路闯进寺中，杀了十余个僧人，只为在祠堂拜拜灵位。此人也与贫僧交过手，武功高超，便是贫僧也将将与他打成平手。此人的功夫我好像见过，与当时东渝国的御林军统帅落飞很是相似，此人定与东渝皇室有所关联。只是不知他与那个老婆婆又是否相识？这些，或许你该知道些。所谓枯木不朽，东渝余党虽然沉寂了这些年，但不代表不存在……”

　　慕容霖潇闻言，心中微微震动。默默无言的回身施了一礼，转身出了祠堂。

　　圆灭叹了口气，并未挽留。人世间的生与死，不过是轮回中的一个必经的过程罢了。活着，早晚要死的。早死，比晚死，可能还要好些。

　　想起种种过往，圆灭心灰意冷，这些年自己苟延残喘，不过是在替南靖赎罪罢了。可是看看朝野上下，有良知的人又有几个？而当今圣上对当年犯下的罪行，仍然津津乐道，不以为耻，还反以为荣！

　　阿弥陀佛！圆灭泪眼婆娑。

　　……

　　出了祠堂，门外斗得正酣。

　　夜轻歌手里拿着剑，以一敌四，正在全力拼杀。

　　旁边地上已经躺倒了数位，一动不动，满身是血，看来已被夜轻歌杀死。

　　见慕容霖潇出来，夜轻歌终于喘了口气，大喊:“还不出手？！”

　　慕容霖潇知道今夜不能留活口，否则，自己夜闯九福寺的事情就会暴露了。

　　当下，飞身加入战斗。

　　有了慕容霖潇的加入，二人自然应付自如。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将剩下的四人全部解决。其中有一人见打不过，想跑出去通风报信，被夜轻歌一剑刺进后背身亡。

　　慕容霖潇还是头一回看见夜轻歌杀人。

　　这小小的身子，瘦弱的肩膀，像女孩子一样细嫩的肌肤，和清澈如水的眼睛，无处不与杀人格格不入。可是，她却毫无畏惧，下手狠绝。

　　慕容霖潇突觉后背一阵发凉，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对这个孩子了解的太少了……

　　夜轻歌并不以为意。她转过身，瞪了慕容霖潇一眼:“发什么呆，还不快走？！”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隐隐还有四皇子慕容霖珺的声音传来:“抓刺客！抓刺客！竟然有人夜袭皇家寺院，真是胆大妄为！快给我抓活的！”

　　“是！”

　　紧接着，祠堂后面的高墙外面也传来了脚步声和呼喊声。慕容霖潇和夜轻歌刚才正是从那里翻墙进来的。

　　看来士兵们已经将这九福寺围了个水泄不通。前路、后路皆被封死。

　　慕容霖潇和夜轻歌站在祠堂的门前，听着脚步之声越来越近。

　　“这里一个人都没有跑出去报信，居然还有大队的人马过来！看来我们是中圈套了！他们是有备而来的！现在怎么办？”夜轻歌看向慕容霖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