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仓哭腔说:“不知道哇。”
又是三拳两脚。
满仓说:“知道了。欠的麻将钱。”
“知道了还不还!”两个人不打了,开始在满仓身上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翻腾起
来。终于从满仓的后腰抽出了那两万块钱。
一个骂着:“就这么点,剩下的十几万啥时候还?”
满仓说:“别都拿去,给我留点呀。再说,我哪欠那么多?”
那个人说:“留屁。你欠得多了。是利滚利。十天还清。不然,别说你跑按摩
一条街,就是跑耗子洞里也能把你拎出来。挑了你的脚后跟,让你后半辈子在地上
爬。”另一个人又在满仓屁股上跺了一脚。
两个人早就不见影了,满仓才从地上爬起来。他掸掸身上的土,心说:怎么这
么倒霉。刚到手的两万块,还没焐热呢就没了。更让满仓追悔莫及的是,还不如在那
个按摩房干了那个大波妹呢!
大都酒店是那些年京城有名的集客房、餐饮、歌厅、酒吧、洗浴、理发为一体
的玩乐胜地。晚上营业高峰,这里原有的近二百小姐都不够用,各级妈妈桑就得不停
电话调兵遣将。而客房更是紧俏,9点以后全部客满。
满仓去见吴小北之前没忘记先在卫生间里把自己收拾一番,但无论怎么擦洗,
却也弄不掉嘴角的红肿和脸上的胎记。他狠狠地砸了两下洗手池上的整容镜,骂了一
声,才去电梯间上四楼。在四楼走廊,没走几步就看见了吴小北告诉他的房间号。他
推推门。门在里面锁着。他敲敲门。还是没有动静。他这才发现原来门上有个红色的
按钮。他知道这是门铃,便把手按在上面不松开了。他听见门铃在房间里嘹亮地响起
来,一遍又一遍,直到一个声音大骂着传出来:“操!有完没完啦。”
满仓忙说:“我是满仓呀。”
里面那个声音更不耐烦了:“在外面等着吧。”
满仓把耳朵贴在门上听。里面正忙活着。满耳朵都是一个女人的尖叫和喘息。
满仓心里骂:这****瘾大着哩。一时半会还完不了呢。再他妈叫起来没完,老子还得
找个地方放空枪哩。骂着,就回身坐到电梯间边上的沙发里。
满仓抚摸着自己脸上的红肿,眼瞅着一条又一条白花花,圆滚滚的大腿从眼前
晃来晃去,从电梯里出来,又回到电梯里去。这些丰胸****的女人,走在地毯上像猫
一样一声不响,但一进电梯,那高跟鞋就发出笃笃的脆响,勾得他心血来潮,恨不得
在她们圆滚滚的屁股上狠狠地拧上两把。他不能再看她们了,越看越气,越看越受不
了。都是人,他怎么就不能搂着她们,听她们娇声喘息****尖叫呢?就只能跟那个假
扮大胸的妹子在按摩房里鬼混?他越想越气,就把目光又投向吴小北的房间。就在这
时门开了。一个同样丰胸****的女人走出来,竟然径直走到他跟前,微微欠下身,算
是给他鞠个躬:“吴先生说,你可以进去了。”
满仓好奇女人怎么会这样准确地找到自己,就问:“你认识我?”
女人摇摇头,没有说话,只是把手指点在自己的脸上,然后捂着嘴走进电梯。
满仓知道,她是怕笑出声来。可恨!脸上的胎记!吴小北说他的这块胎记简直就是一
摊臭****。这让他走到哪儿都会让人马上就认出来。
满仓推门进入客房时,吴小北披着一件宽大的浴衣,正堆在沙发里抽烟。吴小
北留着偏分,戴着金丝眼镜,其实是平光的,没有一点度数。用他的话说,这让人看
上去会很斯文,也很有学问。而斯文和学问是他和街头小混混们的显著区别。但稍不
留意,他习惯的下流动作就会戳破这种假斯文。比如现在,他吐出一个浓浓的烟圈,
又用自己的食指从中穿过,他是向满仓暗示着**的得意。又比如,他看到满仓脸上
的伤,非但没有丝毫同情,反倒嘲笑他:“你又摊上事啦?”
满仓说:“我本来是给你送钱的,哪知道半道上让人抢了。”
吴小北说:“编。谁抢的?是让讨债的修理了吧。”
满仓说:“不是编。何小辫死了。黑娃的路子断了,就来找我跟你要工程了。”
吴小北得意起来:“工程没问题。但得让我先见着钱。”
满仓说:“这个我知道,也是拿了钱,这不是让人抢了吗?”
吴小北绷着脸:“我不管你让人抢不抢的。没钱免谈。”
满仓开始使出一贯的手段,哀求,许诺,做出天大的可怜状。
吴小北的口气缓和些了,但他并没有马上在工程上让步,而是说:“工程的事先
放一放,但又来了个你拿手的生意,可以让你赚上一笔。有人又订了一单活儿。10
天交货。”
满仓说:“还是奥迪?”
吴小北点点头。
满仓说:“奥迪城里也不多,实在不容易到手哩。”
吴小北不容他讨价还价:“你就说干还是不干吧。”
满仓赔上笑:“干。不干,吃啥喝啥?只要别像上次,要个什么破烂货,我就干。
破车赚不了多少钱不说,要破车的人多是要干杀人越货的事。我怕沾包。”
吴小北说:“不是跟你说是奥迪吗?”
满仓说:“我拿多少?”
吴小北说:“老规矩。你三我七。”
满仓说:“上次的钱还没给呢。”
吴小北瞪起眼来:“给什么钱?你从我手里拆借了多少钱,你忘了,我可没忘。
两下相抵,你还占着好大便宜呢。”
满仓说:“上回你朋友要的是拉达。谁要这破车?不是用来贩毒,就是杀人,肯
定没好事。我干这行门儿清。你可得加小心。别让你那朋友坑死。”
吴小北明白,满仓的看似提醒,其实是威胁,暗示自己,他手里攥着把柄,便
立时掩饰了脸上流露出来的愤怒,故作漫不经心说:“你干你的,管那么多干吗?”
满仓看出了他已经触碰到吴小北的痛处,便央求吴小北说:“我倒他妈血霉了。
你怎么也得帮帮我。”
吴小北说:“怎么帮?”
满仓说:“能不能先借我两个,我翻了本,连本带利全还你。要是翻不了本,你
说的那个活儿做好了,钱都归你。”
吴北上一副爱莫能助的嘴脸:“只是我现在没钱。你又不是不知道,工程都让何
小辫戗了行。你让我去哪儿弄钱?”
满仓说:“你不是有个活银行吗?提钱就是了。你爸一年给他一二百万,要个
三五万算啥?”
吴小北无奈地叨唠着:“你真难缠。就照你说的,这回你弄的奥迪可没你什么事
了。”说着给王富贵打电话借钱。
王富贵在电话那头发着牢骚:“我手头也紧呀。不是刚刚给你结了小10万吗?何
况,到今天,你爸他们欠我的材料款还没结呢。天上不掉钱,地上不长钱,你让我去
偷去抢也得有冤大头上街呀。也得讲个时机吧,哪能说要就要呢?”
吴小北明白,王富贵是借机要他爸结王富贵公司材料款的账,就说:“明天我跟
老头子说说,让他给你打款。”
王富贵哈哈地笑:“款到了,我就给你打钱。”
吴小北不知道,老头子会不会听他的。他心里也没谱。可他知道,老头子要是
不打款,王富贵肯定不见兔子不撒鹰啦。可他不撒鹰,他就不能满足满仓对金钱的欲
望。满足不了满仓其实正是满足不了他自己。因为,搞奥迪的下一步就是给黑娃的工
程队揽工程。这又是一条财路。他之所以跟满仓先不说工程的事,是要吊足他们的胃
口。等他们饿到极致,他的腰包就会越来越鼓呢。
所以,不光是杜鹃急着找黑娃;吴小北也要找黑娃。一不留神,黑娃就哭着喊
着,要成为吴小北新的利益增长点。
连着几天的寻寻觅觅,杜鹃也没有找到黑娃和他的工程队。杜鹃是那种认死理
的人。她要是认准的事,不弄个水落石出绝不罢休。小时候,没什么玩具,父亲就给
她做了个水枪玩。有个男孩看着好玩儿就抢了去。她从操场追到教室。男孩见她紧追
不舍就跑进男厕所。她连瞬间的犹豫都没有,冲进厕所揪出那男孩摔到地上,骑在男
孩的身上就是一顿暴打。嘴巴里还叫着:“让你还抢人家的东西!”老师把她拉开后,
身下的男孩已是鼻青脸肿。为此,父亲赔了20元医药费了事。那年头20元是他们全家半个月的生活费。
父亲只好戒了烟。她以为自己惹了祸,肯定要吃一顿父亲的
老拳。但父亲说:“咱要是没有别的长处,至少要有不受人欺负的本事。”做足精神准
备,等着挨顿暴揍的杜鹃,那天在父亲怀里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场。尽管她受到委屈
时从不流泪。直到今天,她仍然渴望父亲宽厚的怀抱。
父亲给她的还有别的本事。比如,从破纸堆里判断文物的价值。小的时候,父
亲在他收来的破纸堆里挑挑拣拣的时候,她就蹲在旁边看。听父亲讲述,为什么这张
纸要留下,这本泛黄的期刊价值在什么地方,写这封信的人是谁。到高中的时候,她
文史方面的知识已和父亲相差无几。母亲到今天都不明白,在当年那个鱼龙混杂的大
杂院里,怎么会长出这么出类拔萃的女儿来。虽然女儿身上还残存着一种桀骜不驯的
野性。但正是这种野性,让她对任何感兴趣的事,都穷追猛打,锲而不舍。
所以,当杜鹃找不到黑娃时,便生出了去找吴北上的念头。因为从村主任说的
话里,她认定,黑娃一定和吴北上相关。吴北上有可能知道黑娃的来龙去脉。她让父
亲跟吴北上联系,问问黑娃的下落。但父亲用淡淡的一句话就回绝了她:“早就不和
他联系了。”
的确,在这之前,她几乎都没听父亲说起过这个人。想必这个人和父亲没有太
深的交情。
其实,父亲和吴北上的关系不是她想的那样。如今用这样的流行段子来说两个
人关系亲密:一块同过窗,一块下过乡,一块扛过枪,一块嫖过娼。占了其中一样,
就差不多算是死党了。而他们至少占有了其中的两样:一块同过窗,一块下过乡。特
别是下乡的时候,两个人在何小辫的院子里同吃同住同劳动同偷鸡摸狗同打架斗殴。
后来,吴北上走后门当了兵,两人天各一方。打完对越自卫反击战,以正营职转业回
北京。而她的父亲也是在对越自卫反击战开打的那一年,赶上了知青返城的末班车回
到北京。两人离着近了,反倒疏远了,彼此便从各自的生活圈子里消失了。
“那就不能再联系上吗?”杜鹃催促着父亲。
父亲却平静地说:“吴北上转业以后,娶了市委秘书长的千金,早就不是知青吴
北上了。道不同不为谋。再说,多年不联系,现在去找人家,你不觉得唐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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