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万机笑了:“都说你想象力丰富,看来此话不假。不过新闻是什么,不用我
多说吧。我现在能告诉你的只有失踪这一条线索。至于其中的细节,就只能由你去
拼图了。而我又没有更多的已知素材供你拼图。一切都是未知的,难度之大可以
想见。”
理万机用一种期望的眼神等着杜鹃的回答。杜鹃知道,是她表态的时候了:“如
果别的报纸报道这个消息占先,内幕细节比我多,就算我白干。”
理万机给她打气说:“我从不怀疑你的能力,但这块骨头不好啃。你得有足够的
心理准备。社里也会全力支持。我们随时联系吧。”
杜鹃说了句,“那我就啃给您看。”说完,转身离去。都走到了门口去又折回来。
理万机疑惑地看着她:“还有事?”
杜鹃若有所思说:“这活儿是财经版的头条,怎么不给兰翎呢?”
理万机说:“说你们俩是闺蜜,还真是这个感冒,那个就发烧。这回兰翎有别的
活儿。香港来了个大老板,有个大的投资意向。区里领导要求我们派个记者跟踪采
访,就让兰翎去了。上次不是撤了你一个大稿吗?这回也算是个补偿吧。”
杜鹃说:“您不愧是总编辑,哄得人家干活,还说是补偿人家。这不是得便宜卖
乖吗?”
理万机哈哈大笑:“要不,坐在这儿的怎么是我,不是你呢?差点忘了,我这还
有两个电话,一个是他家里的,另一个是他的手机。你拿去,也许有点用。”说着扯
了一张便条,飞快写下这两个电话。
王富贵来到大都酒店宇文关山的办公室。
总裁宇文关山的办公室在酒店的3008室。3008室在酒店最高层,是把守东南
角的一个套房。套房的外面是办公室,里面是卧室。
宇文关山就坐在那张宽大的深褐色大班台的后面,目光阴冷地注视着站在他面
前的王富贵。王富贵感觉,这阴冷的目光散发出来的冷气,即使在酒店最高层向阳的
房间里,依然让他心里发麻打战。狗行千里****,狼行千里吃肉。这个宇文关山就是
匹狼。在酒店地下赌场的那间密室里的狠角色是匹头狼。在酒店洒满阳光的办公室
里,道貌岸然的总裁也是匹头狼。密室里的狠角色掌控赌徒的命运。办公室里的总裁
运行着酒店的前程。两匹狼的阴谋诡计和险恶毒辣在他一个人——宇文关山的身上得
到了完整的统一。
王富贵双手把一叠文件放在大班台上:“这是香港发来的闻新的传真。”
宇文关山翻弄了一下:“你看了吗?”
王富贵说:“看过了。是一份草拟的进出口合同。”说着飞快地瞥了一眼卧室的房
门。房门像他往日来一样紧闭着。这门怎么总是关得死死的呢?里面藏着什么呢?
宇文关山说:“有什么问题吗?”
王富贵说:“您是说传真还是闻新这个人?”
宇文关山说:“都有。”
王富贵说:“都没看出什么问题。合同是真的,人呢,这几天一直跟着他。除了
酒店,他去的地方就一个,进出口公司。”
宇文关山盯着王富贵:“就没有其他的啦?”
王富贵犹豫了一下说:“这个闻新和那个暗中调查过酒店的记者是大学同学。好
像还是男女朋友。”
宇文关山恶狠狠地说:“就是那个叫杜鹃的女记者?”
王富贵说:“就是她。”
宇文关山说:“那这个闻新和你太太也是同学啦?”
王富贵说:“是。”
宇文关山说:“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王富贵点点头。
宇文关山似乎很满意,使劲一旋真皮大靠椅的扶手,自己那保养得没有一块多
余的肉的身体,就随着皮椅转了一个圈:“我今晚有应酬,下边场子你好好盯着。”王
富贵知道,这是宇文关山示意他,可以走啦。
宇文关山眼见着王富贵走出去,并轻轻带上房门,才俯下身仔细研究起那份传
真来。看来是个大生意,合同就有好几十页。宇文关山用手指捻着纸张,不时还用手
指蘸着唾液。这个动作就像是老农民数年底卖猪钱,和他这么大的一个总裁的身份实
在不大相当。
二建集团承建的购物中心工地,并没有因为还在滴答的春雨大面积停工。地面
上指挥着塔吊的哨音,进进出出土方车的咆哮,水泥搅拌机的轰鸣,这中间不时夹杂
着黑娃带有浓重晋南乡音的叫骂:“驴日的抓紧了都!上来几个人,把基坑边上的土
往外边清清!都懒得动是吧?压塌了,你就得活埋!”黑娃叫嚣时,他身后像小山似
的土堆就开始了缓缓移动,下滑,他并不知道,一场灾难瞬间就将爆发。
他听到身后传来一种诡异的窸窣声响,转身回头时,那土堆像一盘散沙一样坍
塌了。像是遮天蔽日的瀑布轰的一声从头上砸下来。黑娃本能地叫一声:“快跑啊!”
还没拔起脚来,就跟随着那瀑布一块砸到基坑里。基坑外边的人叫喊着:“出事了!
快救人!”向基坑聚拢。
这时候,吴北上正在集团公司参加领导干部季度业绩讲评。接到电话报告,脑
子像是一下全空了。不管不顾就朝工地跑。跑出公司大院才想起,怎么会慌到跑着去
工地?好在司机见他一个人往外跑心生诧异,开着车追了上来。
吴北上到达工地时,消防、公安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工地周围停满了警车、消
防车、救护车和陆续赶来的集团大大小小领导的座驾。他立即知道事情有多严重了。
塌方是一小时前突然发生的。
正在基坑土方作业的二十几名民工,没来得及逃脱就被埋在泥土里。事故现场
约有一个足球场大小,而基坑底部离地面约10米深,倾泻的泥土边缘几乎与坑沿持
平。已经无法看出近十米深的基坑壁原来的位置。一个有幸逃过一劫的民工说:“当
时二十来人正在十米深的坑底作业,突然就塌方啦,上面的泥土就像是决口的洪水一
样,从上到下灌进基坑。人们扔掉手中的锹、镐向另一侧跑,但他们没有泥土跑得
快,眼瞅着就被泥土追上,掩埋。随后泥土就全部倾泻下来,漫得越来越厚。幸亏我
上来拉肚子,不然,我也和他们一样啊。”当他真的明白,他是意外死里逃生后,竟
然哇哇大哭起来。
吴北上往坑里看,看见了黑娃。准确说是他的脑袋和一只手露在泥土外面。几
个穿着橘红色消防服的战士围着他,一边给他吸氧,一边小心扒开他身上的泥土。坑
里还有别的消防战士在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吴北上又迅速向周围扫视了一眼,大面积
坍塌已经停止,消防队已经在高处设置了观察哨,警惕着二次坍塌的发生。吴北上突
然朝基坑里喊:“还有多少人埋在土里!”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甩掉了身上
的顺美西装,跃身跳进基坑,跌跌撞撞来到黑娃身边,推开一个消防战士:“你歇歇,
让我来。”说着,那两只手就插进泥土,拼命向后方刨起来,有点儿像打洞的土拨
鼠。还冲着远处一个拿起铁锹打算下挖的战士喊:“你小心着点,别造成二次伤害。”
公司的干部看到吴北上跳了下去,就像是给他们树立了榜样,也纷纷推开公安
的阻挡跃入基坑。这是一场关乎生死的营救。只刨了几分钟,这些人脸上身上全是泥
水一片,早认不出谁是谁了。消防队利用蛇眼生命探测仪和雷达生命探测仪在坍塌的
泥土里搜索生命迹象。根据生命探测仪显示位置,锁定被困者位置,随即指挥挖掘机
分别从东、西两侧将泥土一点一点进行挖掘清理;救援的同时,观察哨随时观察,防
止再次坍塌对救援人员造成威胁。十一点四十分,基坑里的二十人全部救出。所有救
援人员从基坑撤离5分钟后,第二次坍塌又开始了。转眼,基坑几乎被填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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