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凉城。
永巷尽头矗立着一座金碧辉煌的府邸,府邸的正门上悬着块牌匾,上书“纳兰府”三个鎏金大字,卷翘的重檐下,顺着门柱两侧各垂了个朱红色的灯笼。府院内,水榭长桥,玉柱回廊,青砖石径两旁梨花掩映,暖风裹着阵阵花香在其中穿行。
一个黑衣布帽,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负手立在后院的拱门前。他气定神闲的瞧着几个青衣侍女端着水盆,拿着抹布,在离月阁进进出出。
离月阁位于纳兰府的后院,这里向来只招待身份尊贵的女宾客,几年前凉城城主黎秉彦来拜访纳兰府时,同他随行而来的千金黎韶音便在此暂居过几日。眼下大公子吩咐下人将离月阁收拾出来,说明府上来了贵客,而且一定是位女贵客。
“啪”的一声响动,只见拱门后一个青衣侍女快速矮子,神色慌张看向管家。她手中的水盆已经翻倒在了地上,盆中的污水溅了一地。
管家蹙眉,方要训斥几句,目光扫过侍女的裙裾,却瞧见一个身穿蓝色织锦缎袍的小童蹲在侍女的裙边,正惋惜的捧着一只碎裂的纸鸢。
这小童正是纳兰府的小公子,纳兰铭。
“小公子,你怎么跑到后院来了?”管家急忙上前将他抱了过来,一边检查他有没有摔伤,一边转头对侍女斥责道:“你是怎么走路的?”
“金叔,是我只顾着追纸鸢才撞到青伶姐姐的,你不要怪她。”纳兰铭从管家的怀中跳了出来,扔了手中的纸鸢弯腰要去捡地上的水盆。
侍女一声轻呼,急忙起身赶在他之前将盆捡了起来:“小公子还是快回前院去吧,红袖肯定在四处寻你呢!”
“那你答应我,等灵戈姐姐安顿好了之后,你要把我准备的东西给她送过去。”小童用温糯的声音一字一句认真的对青伶道。
青伶应了一声,抬眸见金管家的神色没什么异样,这才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金管家摇了摇头,略略躬下些身子,牵了小童的手缓步朝前院走去,路过西侧的花厅时下意识的朝里面望了一眼。
……
“你是谁?”
花厅内,纳兰征一手端着茶碗,一手轻叩着桌沿,隔着茶碗中袅袅腾起的热气,对面扶手椅上半靠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那少女未施粉黛,面色却如羊脂玉般洁白透亮,她秀眉微蹙,一双黑亮的眸子眯成了条缝,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一样,在脸上铺下两片光影。想是保持这个姿势太久,她稍稍挪动了体,然后理了理盖在腿上的毯子。直到纳兰征投来狐疑的目光,她才抿了抿泛白的唇,开口道“我叫灵戈。家父姓叶,单名一个秦字。”
叩桌子的声响戛然而止,纳兰征的手指僵在半空。
“你说什么?”
少女镇定自若的抬眸对上纳兰征凌厉的目光,缓声道“家父叶秦。”
一时间花厅中的空气似乎静止了一般,良久二人都没有开口,甚至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厅内角落的长几前,斜斜倚着一个身穿月白色锦袍的公子。他浓密的剑眉下双目微睁,挺拔的鼻子勾出好看的轮廓,淡色的唇角微微上扬。白皙修长的左手中执了笔,正百无聊赖的描着扇面。云绣边的宽大衣袂和着乌黑的发丝垂在长几边缘,窗外有柔和的阳光照进来,将他笼在一片暖色之中。
一声轻咳,伴着纳兰征手中茶碗落地的碎裂声,终将这寂静打破。
“叶秦?前西昭的威远将军叶秦?难道他还活着?”纳兰征有些慌乱的起身,顾不得溅在衣摆上的茶水,快步来到灵戈近前细细打量着她的眉眼,企图从她的相貌中瞧出当年叶秦的影子。可是眼前的人儿容貌秀丽温婉,眉眼间全无半点英气,与叶秦将军竟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难道她的相貌随了母亲?
灵戈将摆在茶几上的书信和书信上的碧玉坠子一并向前推了推,对纳兰征道“家父在年前因病去世,这是家父留下的手书和信物,是他让我来投奔纳兰伯伯的。”
“怎么会……”纳兰征欲言又止,颤颤巍巍的拿起那封手书,细细看了起来。
灵戈单手托着下巴,颇有耐心的等着,只是余光里瞟到角落里那一抹月白色的身影时,忽然觉得左肩上的钝痛感似乎又强烈的几分。
“自十七年前西昭灭国后他便杳无音讯,这些年来我一直派人四处打探他的下落,西昭旧臣们都说他已经死在了世子府的那场大火中……这些年他既活着,也知道我居于凉城,为何不早些来见我?”纳兰征看完信后面露痛苦之色,踉踉跄跄的扶住一旁的方桌。
“从我记事起就和我爹一直居住在东州边境的红叶村,我爹这些年一直卧病在床,自是没有办法从东州赶来南国。他担心他过世后没人照顾我,这才写下手书让我在他过世后带着信物来投奔纳兰伯伯。”
“我与叶秦有八拜之交,他既然将你托付给我,我自当好生照顾你才是。”纳兰征见灵戈怔怔出神,便转过身对角落里的男子道:“钰儿,还不过来向你灵戈妹妹道歉。”
纳兰钰放下手中的笔,抖了抖扇面,一副寒梅傲雪图跃然于纸上。他闻言,微怔,半响才将手中的扇子平铺在长几上,然后起身走到近前,拱手朝灵戈施了一礼,“先前是我鲁莽了,还请灵戈妹妹原谅。”
“大公子不必道歉,你手下的那人并未想取我性命,我这不过是点皮外伤,养几日便好了。”灵戈说着站起身,虚扶了一把纳兰钰,然后转头对纳兰征道:“纳兰伯伯,这事其实也怪不得大公子,毕竟他也是为了救铭儿。”
纳兰征点了点头,似乎对灵戈大度的表现十分满意,“钰儿长你几岁,你唤他哥哥便可,大公子这称呼着实生分了些。”他将手书袖内,微挑了眉又对纳兰钰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后院瞧瞧离月阁收拾的如何了,想来灵戈也累了,早些让人送她回去休息,待她安顿好之后我们再续家常。她既是你叶世叔的女儿,以后定你要像照顾铭儿一样照顾她才是。”
纳兰钰应了声是,便转身出了花厅。
花厅外,长廊尽头,隔着红漆拱桥有一棵粗壮的榕树,垂了个缠着青绿藤蔓的秋千。先前那个蓝衣小童正坐在秋千上,他两只小手紧紧的抓着两边的绳子,随着侍女红袖在身后推着秋千的摆动,一串清脆的笑声传了过来。
纳兰钰提着衣摆,跨过拱桥来到了秋千近前。红袖见状,急忙稳住了秋千,矮身朝他福了一福,“大公子。”
“下去吧!”
“是!”
纳兰钰伸手将秋千上的小童抱了下来,半蹲子,柔声道:“铭儿,哥哥问你,那个叫灵戈的姐姐是怎么把你从东州救回来的?”
闻言,铭儿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忽然扬起笑意,黑亮的眸子眨了眨,用手臂环上纳兰钰的脖子,脆声道:“哥哥要听铭儿讲故事吗?那铭儿讲的好是不是就可以和哥哥一起去东郊骑马了?”
“好,你把你看到的听到的都告诉哥哥,哥哥过几日就带你去骑马。”
啦啦啦终于发出了第一章下面是某人杠铃般的笑声嘎嘎嘎嘎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