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内,侍女已经扶着灵戈去了离月阁。纳兰征负手立在厅中,他身后恭敬站着的正是方才那位金管家。
“长禄,让暗卫去东州边境查清这个灵戈的来历,如果找到叶秦的墓……”纳兰征顿了一顿,接着道:“挖开,将尸首带回来。”
“老爷,大公子昨日已派了白旭去东州调查这位叶姑娘的身份了。”
“哦?”纳兰征转过身,目光幽幽看向门外,默了片刻,又道:“将白旭招回来,这事纳兰家不宜出面,还是让暗卫去办吧!”
“是,老爷。”金管家应了一声,低头退出了花厅。
纳兰征站在原地,一时竟有些怅然。
叶灵戈?叶秦之女?
若真如坊间传闻,当年叶秦秘密将苏世子护送出西昭,那十七年来为何没有苏世子的半点消息?叶秦避世而居了十七年,临终前却偏偏让她的女儿来投奔自己,难道这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吗?
十七年前。
西昭国,都城临江。
那一日,疾风烈烈裹着黄沙席卷整个都城。昭王一身明黄色龙袍立于临江台上。他双手扶着栏柱,神色决绝的望着曲江的江水。自萧水一战,绩王苏昊失踪,叶秦将军重伤昏迷后,与南国的战事便一再失利,西昭军节节败退,已经连失了十五座城池。眼看南**队兵临城下,都城危在旦夕,之息犹如巨蟒扼喉,令人无法呼吸。
“父王,时至今日,你还不愿做决断吗?”端王苏昱身披狐皮大氅,双手捧着王玺站在临江台下。他身侧站了位面容俊朗的华服男子,男子勾着嘴角,气定神闲的望着昭王,似乎在观望一场尘埃落定的胜局。
昭王迟缓的转过头,目光凌厉而悲戚的望着临江台下的二人,片刻后忽而仰头大笑,笑得眼眶都有些湿润了才用嘶哑的声音开口道:“昱儿,孤一直以为你是众王子中最机敏的那一个,却不想你竟如此的愚蠢。”
苏昱闻言,神色有些异样,侧目看了眼身侧的男子。见男子回给他一个淡然的笑容,他这才安下心来。
昭王接着道:“你以为孤现在拟了诏书,立你当了世子,南国国君慕容庸便会依照与你的一纸契约退兵吗?”
“那是儿臣和慕容庸之间的事,父王只需拟了诏书即可。父王也不用盼着苏景会来救驾,您瞧,世子府那边已是火光漫天,您最最疼爱的世子已经葬身火海,连尸首都不会留下。”
昭王极目远眺,见世子府的上空红霞翻滚,有大片浓厚的烟雾直上云霄。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悲怆更甚,抬袖用颤抖的手指指向苏昱的脸,干裂的唇嗫嚅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烽火狼烟,兵戎相见。
西昭国的王玺终是落在了册封的诏书之上,红色的印泥像鲜血般艳丽刺目。昭王单手紧紧握着王玺旋身抽出身旁侍卫腰间的长剑,平静的看向苏昱道:“孤虽立了景儿做世子,可一直以来,孤从未薄待过你半分,今日孤遂了你的心愿,让你坐上这世子之位又如何?这西昭终究是亡了。”
苏昱接过诏书,即刻遣了亲信去城门报信。随后目光灼灼的望着昭王道:“父王既已将西昭的大业托付于我,我自不会让西昭亡。”
昭王一声冷笑,将王玺投入身后的曲江中,后举剑自刎于临江台上。
昭王殁,国破。
南军的铁蹄踏进都城的那一刻,绩王苏昱才幡然醒悟。原来慕容庸一直以来都不是真心自己登上王位,他真正的目的是利用自己引起西昭,然后趁机吞并西昭,从而扩大南国的版图。
慕容庸占领临江城后并没有为难苏昱,而是以功论之,官进王侯,封地长亭。
……
“灵戈姐姐辨不出方向,便带着我进了离山,我们被离山的山贼扣了下来,这一住就是一个月。”铭儿端坐在花园中的石凳上,两只脚悬在石凳的半腰,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
纳兰钰坐在他对面,一边仔细听着,一边剥了花生喂过去。
“那后来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是那个陌寻哥哥要同我结拜,我便对灵戈姐姐说,我是正经人家的孩子,不能同山贼同流合污,灵戈姐姐便带着我偷偷跑下了山。谁知刚下山,哥哥你问都不问一声就让白旭一剑刺伤了她。”
“陌寻哥哥是谁?”
“山寨里的,他说他叫苟陌寻。”铭儿乖巧的回道,然后趁着纳兰钰晃神的工夫,急忙低头将嘴里满满的花生米给吐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
纳兰钰眸光闪了闪,而后看向后院,“看来过几还得去一趟离月阁,听听这位叶姑娘的说辞。”
……
东州边境,一个偏远的村落中。
叮叮当当的声响自村口的小道上传来,一头通体雪白、长得与山羊极其相似的巨兽赫然出现,巨兽的脖子上系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银铃,叮当的声响便是从这银铃中发出的。巨兽背上驮了一个黑衣女子,女子披着黑色的斗篷,面上覆了黑纱,是以只能瞧见一双秋水剪瞳的眸子。
女子从巨兽背上翻来的时候,村中的一处房舍内缓步走出一个少年。
“兰若姐姐,你怎么来了?”少年腰间系着布带,两个裤管随意的卷在了膝盖上,脚下一双布鞋上满是泥污已辨不出颜色,他将手中的劈柴的斧头丢到一旁,拍了拍手上的灰才迎上前来。
“我得到消息,纳兰家的暗卫已经在来的路上,看来灵戈已经成功了纳兰家。”司兰若环顾四周,秀眉微蹙,说完这话后便径自走进了房舍内。
“兰若姐姐,这里我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不会出什么差错的。”少年对司兰若的举动有些不解,急忙跟着她的步子进了屋内。
司兰若回过身,盯着少年的眉眼,片刻之后才温声笑道:“我以为你下了玉山便会有多远跑多远,没想到你还愿意为了灵戈留下来。”
“我也没说不跑啊,但至少不能坏了你们的事情,不然就算我逃出玉山,估计我爹也会提着他的长枪四处追杀我。”少年神色晦暗的说完,用水瓢从灶台旁的水缸中舀了一瓢凉水,仰头喝了一大口。
司兰若一声轻笑,“你以为你爹还是当年那个威远大将军叶秦?别说追杀你,他的身子怕是连提枪都要喘上许久。”
“我爹的病……”少年面色一紧,有些担忧的看向司兰若。
司兰若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急忙摆手道:“常欢,别担心,我只是这么随口一说。有我的药顶着,你爹至少能活到你有儿子。”
“兰若姐姐你说这话像是跟我有深仇大恨。”
“何解?”
“为尽孝道,我是不是以后都不能有儿子了……”
司兰若一时语塞,随即转了话题道:“常欢啊,你若是能有你妹妹一半的乖巧,你爹定会十分欣慰的。此番我下山倾城本也是想跟来帮忙的,结果你爹就咳了一声,她便乖乖的留在玉山了。”
“她那是知道自己来帮不上什么忙,到时如果露出破绽坏了苏伯伯的大事,她一定会被爹打死的。”叶常欢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让司兰若暗笑不已。这是祈福的分割线愿灾区平安,我们,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