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府内禀报的侍卫很快便出来了,随他一同而来的,还有上一次在万佛寺偶然见过一次的阮寂从。
阮寂从沉稳走至府门,抱拳行了一礼,才道,“郡主请,殿下此刻正在练功房,属下尚未着人去打扰殿下,只能烦请郡主现在大厅稍待,属下再去禀报殿下一声。”
宣绫靖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而后,便随着阮寂从的带领走入了府。
就在宣绫靖与素鸢走入府后,对面的一处小巷口,两道人影正愤然盯着府入口。
“小姐,您看!刚刚我们去拜访,那侍卫还说殿下正在练功,吩咐任何人不许打扰呢,结果现在扭头又接见了那北弥的降臣,肯定是这女人用了下作的手段,才骗得待她如此不同旁人!简直就是无耻!”
茴香愤愤不平地拽住方长玥的衣袖,怒指着府,满腔愤怒,好似正为自家小姐极度不平!
方长玥紧紧握着拳,目光似燃烧着烈火,瞪着府门口早已消失的身影半晌,才咬着牙,一字一顿道,“回府!”
猛的甩开茴香拽着她的衣袖,便铁青着面颊离去!
茴香惊得跌了跌,匆忙赶上,却在方长玥不注意处,都出一抹得逞的笑容。
……
而府中,宣绫靖随着一路走着,记忆中的印象一路越来越鲜活而明晰地跳跃出来,这一处花亭,那一处假山,整个府的每一寸痕迹,她都能寻到熟悉的味道。
甚至,她都能清清楚楚的算出,从这里走至阮寂从所要带她去的大厅究竟需要多久。
“郡主请在大厅稍后,属下这就去练功房禀报殿下。”阮寂从请着她入座后,便招手唤来了几名丫鬟再次伺候奉茶,才转身离去。
宣绫靖静静坐在大厅的椅上,眸光却情不自禁地看着这大厅的各处布局。
似乎还是上一世那个样子,没有什么变化,了然而又晃神地笑了笑,她才收回眸光,一边饮茶一边静静候着。
大抵刚好一盏茶功夫,大厅的门外便传来了几人的脚步声。
宣绫靖不由起身静候,便见慕亦弦与阮寂从先后而入。
此刻,慕亦弦正着着一身简单的劲装,紧贴束在身上,显然是为了练功舞剑的方便,他冷峻无双的面庞上似乎还残余着没有擦尽的零星汗珠,迎着明媚的阳光,透着一层晶莹而剔透的光泽,颇有几分神圣不可轻亵的威仪。
宣绫靖微微屈身福了福礼。
慕亦弦淡然挥了挥手,示意她坐下,而后自己便大步而入,坐在了上位。
待丫鬟们再次斟满一杯热茶后,他又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
很迅速,整个大厅便只剩下了他们四人。
“郡主有何事?”慕亦弦淡淡端起茶杯,一边饮着,一边问道。
宣绫靖敛了敛眉,却故作迟疑地瞧了一眼阮寂从。
虽然她知道阮寂从定然也知道凝洄树林那里的事情,但实际中,她并不该知晓,所以,才故作作此迟疑之色。
慕亦弦循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阮寂从,而后道,“郡主无需有所顾忌,直言便是。”
宣绫靖这才点了点头,继续道,“不知桑莫公子可离开了?”
“嗯,昨日夜间将他送离了盛都。”慕亦弦也不避讳,直言道。
宣绫靖这才又故意露出几分为难道,“臣女今日本是想来借桑莫公子绘制的阵图,再对照我所绘制的看看,没想到桑莫公子已经离开了……不知,他绘制的阵图可还留在府中?”
“在书房。”慕亦弦放下茶盏,淡淡道,“那日,郡主不是已经和他对照看过,还有什么问题吗?”
宣绫靖顿了顿,才道,“那日桑莫公子并未带阵图,我们只是按着记忆的大致看了看,但若要具体推算时间,则必要精确些,臣女本是想借着桑莫公子去查看最新的情况时,先行将时间的术式推算出来,等到桑莫公子回来,直接将最新情况套入核算一遍正误即可,这样也能节约一些时间。”
慕亦弦这才淡淡地点了点头,道,“那本王带郡主去书房看看,他的东西都留在书房没有带走。”
“麻烦殿下了。”宣绫靖欣然道谢,而后起身跟着慕亦弦往书房走去。
走出大厅的那一刻,错身而过间,宣绫靖发觉阮寂从似乎正在打量她,视线微微相对,宣绫靖微微颔首示礼,阮寂从倒也不避不闪,也微微俯首回了一礼。
到了书房,走到了书案前,慕亦弦才又神色淡然,指着案上的层层堆叠的画纸道,“这就是他画的一些阵图了,郡主看需要哪几张。”
说完,慕亦弦却并没有坐到一旁等候,反是寂然地停留在原处,淡淡地看着她的举动。
宣绫靖心头微微一紧,怕慕亦弦看出什么端倪,便也没有拖延许久,只大略地将书案上的画纸迅速翻看了一遍,每一张停留的时间都不足三息,根本不是细看的时间,反倒是只是匆忙辨认是不是她需要的那一张。
而后,她终于挑出了三张,叠了起来祝福素鸢好好收着,而后才又像慕亦弦施了一礼,道,“既然已经拿到了这几张,那臣女就先行回府了。”
“嗯。”慕亦弦见着她挑完画纸,才将淡漠的视线从书案上收回,而后道,“等桑莫回府,我再联系郡主。”
“好的。”宣绫靖浅浅应了一声。
“阮寂从,送郡主离开。”慕亦弦又淡淡吩咐了一句,才先行大步离去。
宣绫靖随之走出书房,瞧了瞧慕亦弦离开的背影,辨了辨方向,便知慕亦弦怕是又去了练功房了。
“郡主请随属下这边走。”阮寂从沉稳的声音紧接着从身侧响起。
宣绫靖连忙敛了敛心神,微微颔首,才跟着他而走。
知晓阮寂从并非一般侍卫,一路上,宣绫靖一直小心着自己的神色与举动,以免阮寂从从什么细枝末节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事情。
等到坐上了府外候着的马车,宣绫靖才终于露出了一丝沉重的忧色。
那丝忧色显而易见,就连素鸢都发现了一丝不对劲,等到马车行进起来,素鸢才压着声音小声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宣绫靖轻轻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才叹息般地道,“怕是真的要出事了。”
“什么?”素鸢心神一惊,担忧不已地一连串问道道,“怎么了?要发生什么呢?小姐您不会有事吧?”
瞧着素鸢的急色担忧,宣绫靖这才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声,却满是复杂的意味,“不是我……”
“那就好。”素鸢这才放心地缓了一口气,随后仍旧残留几分忧色追问道,“那是谁?不会影响到小姐您的事情吧?”
宣绫靖眸色微微闪了闪,有些拿捏不定地道,“不知道。”
素鸢眉心一皱,甚少会听见长公主说这样神色不定的话,不由仔细瞧了瞧宣绫靖的面色,漾着几分担忧,怀疑地道,“小姐,您没事吧?”
宣绫靖细细对上素鸢担忧的眸子,从那双眸子中,她能清晰看见自己这一刻复杂的眉眼。
不由地敛了敛眉眼,定了定心神,她才终于勾出一分安抚地笑容,笑道,“别担心了,没事的。”
“那小姐您说的什么出事了?”素鸢仍是不放心地追问一句。
宣绫靖这才示意素鸢将刚才收着的阵图画纸拿了出来,打开了来,却又好似没在看什么,只是定定拿在手中,沉色道,“我大略看了看这段时间,桑莫对阵图的研究。他的推衍进展、画纸上的术式等等,我感觉,有些问题。”
“什么问题?”
宣绫靖又将画纸叠好递给了素鸢,才又道,“按照桑莫的进度以及痴迷程度,不应该只有这一点点进展。我本来还奇怪,按照桑莫对阵法的熟练程度,就算这是千年古阵,也不该什么头绪都没有得出,反而几乎都是按着我的思绪来进展的。如此看来……桑莫这段时间,恐怕根本没有将心神放在这阵图上多少时间……”
素鸢听得不明所以,但想起这段时间长公主为那阵法劳心劳神的模样,不由有些不平地道,“什么啊?这是他们的事情,竟然都让小姐您来费神吗?怎么能这样,小姐您的病根本就不能这样费神!他们太无耻了!”
宣绫靖对素鸢的不满回以一笑,而后却有些思量之色地继续道,“按照桑莫那阵痴的模样,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他不能会对这样一个千年古阵暂时置之不理……”
“他会有什么事情?”素鸢随口抱怨了一句,显然还在为他们居然只让宣绫靖一个人费神而愤愤不平。
是啊,他究竟会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将千年古阵暂时放置一旁?或者说,是慕亦弦究竟有什么事情!
宣绫靖的思绪已经沉淀下来,怕素鸢担心,便没有再与素鸢细说。
正是之前在府中那一瞬间的思绪担忧,才让她临时起意,借着寻找阵图之说,一探桑莫对阵图研究的进展,从而……验证心头之前的猜测,探一探慕亦弦正在暗中布局针对师兄的可能性,而桑莫这与时间不符的研究进展,正好应证了她心头那不好的猜测。
方才在书房时,慕亦弦盯着她的举动,难不成,也是怕她有所察觉?
宣绫靖微微蹙了蹙眉,薄唇紧紧抿了抿,慕亦弦对阵法一途并不了解,恐怕还不知,她并不需要详细看桑莫写了些什么,只大略扫扫,便知道桑莫写得那些,是否会是这段时间应该达到的进展。
桑莫的研究进展明显与时间不符,再加上慕亦弦方才的举动,不难让她猜测,桑莫近日必然另有他事。
尉迟晔传来的有关这几日府的动静之事仍响在侧,宣绫靖眸色微微闪了闪,满是思量沉吟之色。
难道,府这几日有侍卫离开的事情,并不是去守护凝洄树林不让他人发现,而是……去办什么事情了?
宣绫靖忽然觉得这个想法的可能性极大,不由沉了沉心神,越发细致地去思索这件事以及其他事情之间的关联。
如果桑莫最近所在忙的事情,正和慕亦弦暗中在布的局密不可分呢?
那……
宣绫靖心神突然一震,想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可能。
能让桑莫将有关烛心镯之千年古阵暂且放在一边的,极有可能正是有关另一枚烛心镯的事情。
而另一枚烛心镯……按着慕亦弦的猜测……是和阿越师兄有关……
难道——
桑莫所忙的事情,正是要对付师兄的布局?加更一章,祝大家五一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