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记挂多年的事情终于落定,前半夜,宣绫靖睡得十分安详。
可临到后半夜时,却被断崖对话,狂风呼啸,飞沙走石的那一场梦境一直缠绕,怎么也挥之不去。
甚至,她还梦见阿越师兄与阿弦一同坠下了断崖,她师父拿着白绫一寸一寸勒紧剥夺她的呼吸。
真实浓烈的窒息感让她频频惊醒过来,只余浑身冷涔涔的湿汗,以及大口大口的喘息。
天刚刚蒙蒙亮时,宣绫靖便起了身,站在窗口,视线沉沉地盯着眼前的那方池塘水面,思绪难以自抑地一直沉浸在后半夜的那一场一场重复交叠的梦境里。
直到熹微的阳光冲破云层,水面霎那如同坠入了无数碎金,粼粼光彩。
宣绫靖觉得晃眼才回过神来,重重地着清新的空气,一点一点将心肺间的浊气驱除干净。
不管真相是什么,等到阿越师兄赶来,就能确定了!
聂君厝已经传讯前去北弥与西殊,既然阿越师兄先前有意在南乔守了她一个月,等她活过来,她相信,她醒过来的消息传到西殊,师兄一定会来!
刚刚用过早膳,聂君厝便派人来请她一同游宫散步。
而这一游,便是游走了整整一日,就连午膳都是走到何处,便就近摆在了附近的凉亭中。
一时间,整个宫里彻底传开,君上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结拜妹妹当真是宠爱有加,不仅封了熙凰公主,竟是亲自陪同游园了整整一日,甚至因为日前的刺杀之事,还派了数位高手在身边保护。
皇上身边亦是跟了数位侍卫,贴身护卫,不再给刺客分毫可趁之机。
而这一日傍晚,宣绫靖与聂君厝的晚膳便安置在了宣绫靖选定的一处园子里。
聂君厝一直不曾问询她所说的追查之事,直到用完晚膳,聂君厝才突兀地前言不搭后语地问道一句,“就选此地了?”
宣绫靖意味深长地牵了牵唇角,眉眼狭长,似有无尽风华闪烁其中,熠熠夺目,“正是。”
此地出入人杂,宣绫靖也未详说,眉眼里的神采一闪而没,随后却只做感兴趣地提议道,“君上这宫里当真乏趣,不妨请个戏班子入宫来解解乏吧?此地幽静安逸,正适合听曲儿。”
“准了!朕明日就派人在这园子里搭出个戏台子来,皇妹你就等着过几日听曲儿吧。”聂君厝眸色一深,面色却甚是欢喜地应了。
等到宣绫靖与聂君厝各自回殿,宫中不多时又是传开了一则消息,过几日,君上要在疏兰苑为熙凰公主举办一场听曲宴。
而这一日傍晚,聂君厝的传讯也刚好到达了西殊,他与闻人越打过交道,暗下自是另有渠道,而北弥的,却是以国书的名义递送,自是慢了许多。
但这日,北弥亦是收到了与聂君厝传讯相同的消息,正是九伶楼的渠道。
可他们却万万没料到,东渊亦是收到了一封未曾署名的密信,所言,也正是北弥长公主醒来,此刻正在南乔皇宫做客的消息。
而东渊的这封信,正是出自潜在南乔皇宫的刺客之手,分明就是有意搅浑这一潭水了。
闻人越收到聂君厝的加急密信之时,尚未打开,心中已然有了预感般的一紧,待看完密信所言,便已经呈到了殿内。
屏退了其他宫女,只留下了衾香与青鸾后,宣绫靖才神色认真地提笔在宣纸上写写画画了起来。
时而停笔思量片刻,时而有黛眉轻展,微垂的臻首上,细密的睫羽投下一片稀疏的阴影,满是宁和静默,像极了一副栩栩如生的水墨画卷。
衾香一瞬有些恍惚,失神的盯着那神情认真的宣绫靖,眼前似乎晃过一丝错觉。郡主……
宣绫靖抬头之时,瞧见的便是衾香这一副失神的神色,不由加重声音唤了唤,衾香惊回过神,忙得请罪。
“无妨,帮本宫备几张大一些的宣纸,这些太小了,不太方便。”
“是。”衾香敛了敛神色,才连忙退了出去。
见着衾香离开,宣绫靖才又对青鸾说道,“按时间算,阿九应该已经得知本宫醒来的消息了吧,何时能赶到?”
“回公主,按楼主的速度与选定的路线,应该三日内就能赶到。”
宣绫靖眉眼里忽的拂过一丝轻浅的笑意,转瞬变得有些意味深长,依稀,还有几分凌厉与寒凉夹杂其中。
“那倒正好,赶上一场好戏。”
翌日,疏兰苑当真就开始动了工,而看疏兰苑的动静,分明不只是要搭一个临时的戏台,倒像是要将这园子改成听曲的园子了,园子里乱成了一团,叮叮咚咚的声音更是嘈杂一片。
新建的新建,翻新的翻新,就连园子的花花草草,都新换了不少。
宫里越发盛传君上对熙凰公主的宠爱了,甚至有风言传出,君上怕是要借这场听曲宴将熙凰公主正式介绍给南乔楚京各家公子小姐认识了。
宣绫靖听闻这些传言俱是一笑置之,眉眼里的深意却是一闪而逝,举手投足间,尽是智珠在握,胸有成竹的端庄与高贵。
既是好戏,自是该声势浩大些,可不仅仅只是眼下的这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