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弦听了,却忍不住笑了。
当年只会躲在他身旁颤抖的女娃儿,娇滴滴的,软软糯糯,动不动就眼眶红红跟个绵软的小兔子似的,很是可爱。
却不想如今她竟也会变得这般张牙舞爪,对自己怒目而视,语气更是十足地挑衅。
虽然差别实在大了点,但眼下这张牙舞爪浑身是刺的她,倒是让他觉得颇为有趣。
入口的茶香味怡人,很是清爽,他弯着嘴角笑着说道:“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恐怕会挺困扰的,毕竟这茶的味道不错,我还想再续一杯。”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顾二娘就是再不想理会他,但念及他毕竟帮自己救回了唐古,且昨晚在匪徒对她上下其手时,还挺身而出保护了她,便也不好再对他恶语相向了。
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她正色问道:“侯爷今日前来,不只是为了一口茶这么简单吧,莫不是还有什么话想要问我?”
闻言,梁弦便也搁下了杯子。
浅绿色的茶水在瓷杯中轻轻地晃动了一下,有一片嫩绿色的叶子竖在了茶水中,煞是好看。
梁弦缓缓道:“姑娘是个爽快人,那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了。”
说罢,他指尖微动,抬手从怀中抽出来一个牛皮信封。
顾二娘身子猛地一僵,登时便瞠大了双眼。
果然!果然!!
她整颗心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差点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果然,那封信在他这儿,而他今日是为这信来的……
对于她看到信封之后剧烈的反应,他显然很是满意。
而后便见他把信封朝桌上一放,抬眼朝她看来:“不知姑娘可认识这个东西?”
顾二娘强作镇定地摇了摇头,拒不承认:“显然这是一封信,可我并不曾见过,侯爷拿这个给我看是何意?”
梁弦笑了笑:“这可不是普通的信,里面所写的内容事关重大,牵扯到当今王爷以及一众大臣,怕是谁看了都要觉得惊讶……姑娘你确定不认得?”
顾二娘冷冷地看着他,因为酒意而染红的双颊,眼下又恢复成了白色,表情是说不出的冷肃。
“不认得!”她坚持道。
“原来如此,姑娘不认得呀。说起来,我看过这封信之后,发现了其中藏着的一个惊人的秘密,没想到区区一封信竟牵扯到那么多的事情,还真是把我吓了一跳。”他叹息着,眸光紧锁着她的身影,不错过她的每一个表情。
见她还打算继续嘴硬,死不认账,他忍不住用指尖轻轻地敲了下桌面。
道:“姑娘可听说过青衣门?”
这个问题一出口,顾二娘的神情显然比方才还要更为震惊了。
青衣门?他知道些什么!
她惊讶的同时,心底深处更是滋生出了一种无力的惶恐。
男子笑而不答,又露出了那种胜券在握高深莫测的表情,登时令她更为来气。
不管他的来意是什么,只要那封信在他的手上,她就被他抓住了的软肋,像是被扣住了七寸的蛇,怎么挣扎都是徒劳。
视线划过桌上那个信封,她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冲动之下倒是想到了一个解决对策——毁尸灭迹!
毁灭这封信,再毁灭这个人,所有的问题不就迎难而解了么?!
思及此,她毫不犹豫便抬手抄起了手边的杯盏,二话不说便将茶水朝男子泼了去。
如她所料,男子下意识地起身躲开朝他扑面而来的茶水,接连后退了好几步。
趁着这个机会,顾二娘飞速地捡起信封也后退了几步,与男子确保了安全的距离,而后不由分说便将那信封连同信纸一起撕了个稀巴烂。
她的动作很快,几乎是一气呵成的,男子甚至都没来得及说点什么,这封信就已经成了一堆废纸,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证据已灭,顾二娘的心情多少好转了几分。
继而眼中闪过一抹杀气,顾二娘眯眼朝男子看了去,对他动了杀心。
虽然近战她不是男子的对手,但这里毕竟是自己的地盘,拼一把总归是可以的……
她这么想着。
偏偏这时,男子面上露出了一丝惊讶,他指着那堆散落在地的信纸道:“这里面放的好像是白纸的呀……”
果然,即便信被撕碎了,但若是放有沾染过墨水的信纸,被撕碎后应该还可以看见墨水的痕迹的。然而眼下看去,除了牛皮色信封,便只有白色的宣纸,此外再无其他……
而后,在顾二娘错愕的眼神中,男子状似恍然大悟地挑了挑眉头。
“抱歉抱歉,方才是我拿错了,真正的信应该是这个才对……”他一边说着,一边又从怀中掏出来一个信封。
与方才的别无二致,确实容易弄错。
只不过,这个错误,显然是男子故意而为之的。
他下了个圈套,为的就是怕顾二娘拒不认帐。偏偏顾二娘还就这么傻傻地进了他的陷阱,以为撕碎了那封假的信就能够毁尸灭迹了,实在可笑至极。
中计了呀!
若说顾二娘方才还涨起了几分斗志和杀意,眼下却已经完全偃旗息鼓了,余下的便只有深深的无力。
是她输了,她的行为完完全全在男子的算计之中……这种感觉还真是令人讨厌。
偏偏那个干了好事的可一点都不心虚,他的笑容略有几分势在必得的得意。
叹道:“方才看姑娘那冲动的架势,我还以为姑娘要把信给吃了呢!”
“……”顾二娘一脸黑线。
她比较想把他给吃了好么!
梁弦心情甚好,示意顾二娘看看他手里的信,语气温和:“那么,现在这封信,姑娘你可还认得么?”
这人……都发展到这一步了,他却还是不捅破那层窗户纸,即便他心里很清楚,这封信绝对就是她所丢失的。
他果然是在享受猫抓老鼠的恶趣味,以逗弄她为乐罢!
“不认得又如何,认得又如何?”顾二娘嗤笑一声:“侯爷心中想必早就有了答案了吧。”
这回梁弦面上的笑容总算收敛了几分,墨色的眼眸微微一转:“看样子,姑娘这是承认了,你是认得这封信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