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竹马
作为医生，杨诚的观察力惊人。
不过，断定张老实得了脂肪肝，真不需要特别的技能。
张老实脸色发黄，应是黄疸。
他牙龈出血，嘴角损烂，最为明显的，就是张大力面部，颈部，上臂皆长有蜘蛛痣。
无视张老实惊诧的神色，杨诚善解人意地道：“我可以帮你，而且喝几剂药就能痊愈，比医院建议的治疗方案要治根，更方便。”
“真的？”张老实突然眼冒精光：“什么药？”
杨诚招了招手，张老实就伸长了脖子凑近耳朵。
“我不告诉你。”杨诚压低声线回答。
张老实一听，犹如晴天霹雳。
被比自己年纪小的男人又是打又是耍，张老实欲哭无泪，哭爹喊娘的心都有了。
他们的互动杨熙娣都看在眼里。
她愈发觉得杨诚不是个正人君子。
杨熙娣气哼哼地道：“你是不是忘记张巧巧还躺在手术室里呢？你能不能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杨熙娣冲杨诚翻了白眼。
虽说她一脸鄙视的神情，可是在心底里还是愿意相信杨诚能救下张巧巧的。
前前后后也不足三分钟的工夫，杨诚真没忘了手术室里还有病人在等待着自己。
当然，对急病患者而言，手术本来就是与死神争分夺秒的较量。
杨诚摊手道：“我就是想要问问你们要不要进手术室旁观，毕竟是你们的诊所。”
杨诚话音未落，杨开来就挥了挥手。
“是我们的诊所，但是，是你强行霸占的，和我们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杨开来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
杨熙娣是想帮忙的，可她刚走出一步就被杨开来给扯了回去。
无奈之下，杨熙娣只好眼睁睁地定凝杨诚。
杨诚点点头。
他回到手术室门口，略停脚步。
杨诚扭头道：“美女姐姐，你别再用那种欲求不满的眼神盯着我了，我会受不了的。别这样，我还是个孩子……”
说着，杨诚就钻进手术室，利落地关上房门。
不清楚杨熙娣扔了什么，哐一声巨响砸在手术室的房门上。
和美女开过玩笑，接下来就是面对这个一无所有的手术了。
幸好杨诚随身带着自己的一套工具。
在工作的时候，杨诚是无比认真的，绝不会允许因为一丝走神而失败。
他竖起双拳，就见指缝间钻出来数根银针。
在手术室炽白的灯光下，银针在熠熠生辉。
乍一看，这样的杨诚好像是——
金刚狼……
杨诚的双手飞快的舞动起来，无需斟酌，不必试探，银针就簌簌地扎入张巧巧的身体穴位中。
首先，在恶劣的条件下，他必须控制住张巧巧的血液流逝。
其次，银针的作用还有麻痹张巧巧的神经，尽可能的让她感觉不到疼痛。
随即，杨诚就切开患处，将手伸向了肾脏。
据说张巧巧是从山坡上滚了下来，然后一不小心扎进了树枝。
没有显微镜，也没有更为明亮的光线，全凭杨诚的眼力和精神力。
他伸出手，如同爱抚一般在张巧巧的肾脏上摸过，心底里便有了成型的立体图形。
现在，他甚至可以不用肉眼去看，而是凭靠感觉进行手术。
在杨诚的脑海之中，张巧巧的肾脏是以四维的形象呈现的，横向、竖向、纵向，以及时间向的考虑衡量。
杨诚做手术时从来不用助手，他一个人就可以顾全大局。
固定好切口，他的两只手便开始同时由两边向中间缝合。
他惯用的本来是左手，可这个世界上毕竟是右撇子称霸的世界。
于是，杨诚小时候又被迫锻炼右手，致使他如今完全可以左右开弓，不分上下……
手术室外，杨熙娣瞪着墙上悬挂的钟表。
秒针在一点点地挪动，在这沉寂的诊所内，清晰可闻哒哒的动静。
张老实自个儿拉了椅子在角落里坐下了。
杨熙娣觉得他并没有多在乎亲妹妹的生死，想必张老实没有离开是另有主意了。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杨熙娣喝了一口又一口的水，她刚刚似乎瞧见秒针往回倒退了一步。
同样枯坐一旁的杨开来忽地站了起来。
他面色古怪地道：“不行，还是不能让他在诊所动手术，不能让人死在这儿！”
杨开来嘀嘀咕咕地就往手术室里冲。
杨熙娣反应极快，回身一把抱住了老爹的腰。
“爸，你难道不知道动手术的时候不能被干扰吗？万一那个谁下错刀了……”
“不管我干扰不干扰，他还是会下错刀吧？你瞧他顶多二十岁而已，会什么手术？我也是被气糊涂了，怎么就让他进去了呢？”
“你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爸，他好歹会把脉什么的……”
“把脉算个屁，我还会把尿呢！他那是是奇技淫巧！好歹也是一条人命！”
“张巧巧是我的好朋友，我也不希望……”
杨熙娣一番表白还没喊完，手术室的门就打开了。
下意识地，杨熙娣又瞥了眼墙上的钟表。
打杨诚进去，满打满算才六分钟。
这又怎么了？手术做不下去了，临阵脱逃？
杨熙娣的心都凉了。
她承认，是她太单纯了。
她明白张巧巧除了马上动手术之外再没有其他的活路。
她和爸爸又不能救她，于是杨熙娣就祈祷老天爷派来救兵。
接着，杨诚就出现了。
杨熙娣认为不该以貌取人，别看杨诚瞧着还是个少年样貌，说不定他就是天生娃娃脸，实则早就年纪一把了呢？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从杨诚的手势来看，他既擅长西医，又深谙中医。
杨熙娣就抓住了他这根救命稻草……
梦境破碎的这一刻，杨熙娣不得不承认，爸爸杨开来说得没错。
如果张巧巧今天死亡的话，那么罪魁祸首就是她。
杨熙娣扫视杨诚身上换了的浅绿色的手术服和手术帽，心想应该是他自己找出来的。
她声称是张巧巧最好的朋友，实际上，她什么都没有做，甚至都没有帮着杨诚准备手术工具。
她只是和老爹一道以各种理由躲了起来。
杨熙娣从来就没有这么厌恶过自身的存在。
纵使杨开来是个重男轻女的典型守旧份子，杨熙娣也是自立自强，拼命学习想要得到老爹的认可，从不认为身为女性有什么不好。
杨熙娣暗暗咬牙，决定独自一人扛起所有的罪过。
她长叹一声，说道：“那个谁，你走吧，没有人会怪你，起码你努力争取了。是张巧巧的命不好，遇上了我们这些亲友。”
“你胡说什么？去报警啊！你傻了不成！你又没动手术！”杨开来挣扎着道。
杨开来心疼地看着女儿。本来是关心的话语冲到嘴边又变成斥骂。
杨诚双臂环胸，两脚交叉，左脚点地。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父慈女孝的画面，一时怔忪。
片刻后，杨诚失声笑道：“叫警察来做什么？给我颁发锦旗吗？咱们做人要低调，要实在，锦旗什么的就不用，你们真要感激我，就送我个十万百万的小钱意思意思就行了……”
随着杨诚的话音落下，诊所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杨熙娣把杨诚这番话咀嚼了好几个来回。
她忽地丢开她老爹，不可思议地跑了上来。
杨熙娣激动地道：“你的意思是说……巧巧她没事了？”
杨诚耸耸肩：“我的意思是说，手术成功了。”
“不可能！”杨开来和杨熙娣异口同声地大喊。
不可能啊，这才几分钟，她喝了那么多水，都还没产生上厕所的欲望呢……
“为什么不可能？“杨诚疑惑了。
“六分钟手术就结束了？你开国际玩笑呢吧？”杨开来拼命摇头。
再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小小后辈也不至于强悍到这个地步啊！
杨开来撞开杨诚奔进了手术室，哪里还记得刚手术完毕的患者需要保证安静的休息环境。
杨熙娣见老爹进去了，就没急着见证奇迹的时刻。
她小心翼翼地觑着杨诚，两手食指搅在了一起。
野蛮女实习医生陡然改变画风，变得羞涩乖巧，真教人心痒难耐。
“谢谢你……”杨熙娣相信杨诚没有开玩笑，就凭他湛亮干净的眼神。
杨诚看着她，难免心头一动。
“美女姐姐……”杨诚憨实又夹杂几分痞气地笑了笑，继而身形晃了晃，似乎摇摇欲坠地道：“为了这场手术，我耗费了全部的心神，我不行了，哦……”
一语未了，杨诚眼睛一闭就往杨熙娣的胸口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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