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缓缓升起，将外头的喧嚣隔绝在外。

　　车子里很安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平静地注视着前方，发动机转动的声音显得那样的突兀。

　　乔薇侧着头，墨色的玻璃将窗外的景色渲染得十分阴暗，白云化为了乌云，晴天变成了黑夜。

　　谁也不知道，受到重重树影遮蔽的，究竟是怎样的真相。

　　余光瞄到常老爷子保持着倚靠座椅的姿势没变，乔薇不知为何突然很想叹气。

　　在她记忆里，常安永远是幼稚的，不成熟的，见异思迁，永远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很轻易就会被浮于表面的东西所欺骗。

　　可就是这样讨人嫌的常安，也变成了今日沉稳祥和的老人。

　　乔薇心里头，不可谓不感慨。

　　车子很快到了h市派出所，乔薇戴上墨镜和鸭舌帽，进去跟人交涉了几句，说明了来意，“麻烦小哥帮个忙，我想查一个死者的档案。”

　　她穿得严严实实，行为鬼鬼祟祟，民警肯让她查才有鬼。

　　常老爷子的司机上前跟民警说了几句，当着他的面打了个电话，民警这才看了看乔薇，不太情愿地问：“查谁啊？”

　　“薛辞。”

　　这句话不是乔薇说的。

　　她扭头，对上常老爷子平静如水的目光。

　　那双经世俗染得沧桑的眼睛，此时正透露着看穿了一切的睿智光芒。

　　“辣鸡系统。”乔薇面上很镇静，内心却非常震惊，赶紧把系统喊出来。“他怎么回事？他是不是个外挂？”

　　这人要是个外挂，她会不会因此被天道察觉出来，丢到外太空里去人道毁灭了？

　　系统也很震惊有木有，它几乎都快想不起来这个阴险的女人是个古代人了。

　　“少罗嗦！”乔薇冷冷问，“这个人是不是有问题？”

　　不用她说，系统早就偷摸着把常安研究了个透，它自查过，也扫描过外来入侵人员，却一点bug都没有找出来，结果显示一切正常。

　　再正常不过了。

　　它总不能说，不管是常安也好，薛母也好，这些都不是这个位面应该出现的人物吧？

　　薛辞和秦准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同一个位面里！

　　系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导致了两根平行线的交错，这显然是出现了重大故障，可它主人当了甩手掌柜，没有人替它维修，它自己是没有权限对这么严重的问题进行自检自修的。

　　系统召唤过无数次主人，那头就跟死了一样没回应。

　　系统心很方有木有（如果它有“心”的话），它不会是遭遇抛弃，成了个留守儿童了吧嘤嘤嘤。

　　但再怎么方，它也不敢让跟前这个随时准备算计自己的女人察觉到不对劲。

　　系统死撑着，一口否认。

　　“剧情？透漏一点呗。”

　　“你怕个屁！你全家不就你一个吗？”

　　系统无意间瞥见乔薇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吓得赶紧捂住了虚拟的嘴。

　　森气！

　　它又被套路了！

　　这个宿主太阴险，太狡诈了！

　　果然它就该找个可爱又软萌的宿主绑定的嘤嘤嘤——

　　这厢系统后悔不迭，那边乔薇装作不在意，将注意力拉回了派出所档案上。

　　民警在电脑上噼里啪啦敲了一阵，将显示屏往这边挪了挪，“喏，全国有36个叫薛辞的，你们要找的是哪一个？”

　　“六十年前死亡的那个。”乔薇回答。

　　没想到民警居然知道，张嘴就问：“薛氏豪门的薛辞？兄妹殉情的那个？”

　　“对。”

　　天朝各地的户籍全国联网，在派出所可以查到在籍人口的身份信息，包括死亡注销的记录。

　　乔薇快速浏览了一遍，一切如常，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只是死亡日期，跟她被薛辞毒死那天是同一日。

　　“我想看看他的案件档案。”

　　一般这种东西是不会让人随便看的，民警瞄了眼常老爷子，见司机做出了个掏手机的动作，只得硬着头皮喊来档案室的同事，将厚厚一叠卷宗交给了乔薇。

　　乔薇接过来翻了翻。

　　例行程序的死亡报道，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只有两点比较反常。

　　一是薛辞和薛乔薇都死于乌\\\/头\\\/碱中毒，可有证据证明薛辞曾经因为失眠而购入过药酒，其中就包含了乌\\\/头\\\/碱成分。

　　二是薛辞的日记。

　　警方曾询问过他生前去过的那家心理咨询室，他的心理医师回答说日记的内容和他所诊断的病情一致。

　　“7月1日，晴。我又做了那个梦。她明明就在我怀里，可我却深陷于即将失去她的恐慌之中。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7月2日，多云。噩梦又来了，又来了！我知道，那一天迟早会来。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证据，我就是知道，——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启动了，我们都将奔赴各自的结局。可是，我不甘心，不甘心眼睁睁地失去她！该怎么做，该怎么做才能永远留住她？”

　　“7月3日，阴。我的幻觉越来越严重，总是看到她浑身是血惨死的模样。如果这是上天给我的预警，我该怎么留住她？她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如何跟她说，或许是我病了吧，真希望是我病了。”

　　“7月4日，小雨。妈今天问我，她爱我么？这个问题，我问过自己很多遍。乔薇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曾经我以为答案很明显，可时至今日，我突然开始怀疑了，这一切都是真的么？她对我的感情是真的么？她是真实的么？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么？我似乎在做一个永远都不会醒来的梦，而我，也不愿意醒来。”

　　“7月5日，大雨。我亲眼看到她跟常安在一起。她骗我。”

　　“7月6日，暴雨。有一个奇怪的男人问我，想不想永远跟她在一起。想，我当然想，想得都快魔怔了。只要把她永远留在我身边，让我做任何事情都可以。她对我是虚情也好，假意也罢，她只能是我的！我想，我是彻底疯了吧。”

　　“7月7日，雷阵雨。喝完这杯酒，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如果今日注定是她的死期……那她只能死在我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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