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蝉、螳螂、黄雀（六）

　　县城外的枪声一响，整个饶河街道便乱成一锅粥。马、骡子、驴各种的大牲口驮着各式各样的大车都在大街，他们的目的地有两个，一个是码头，一个是城东官道。去码头的是雇到船只的人家，去城东官道的是没有雇到船只的人家。虽然他们的目的地不同，但是目的却是一样，那是避祸逃命。饶河码头本来不大，又突然间聚集了这么多的人，整个码头的场景完全可以用车水马龙、摩肩接踵来形容。江面停靠着很多船只，但大多都是打鱼用的小船。在码头的北侧停靠了很多用梯子和绳索连在一起的小船，这些小船连在一起还真有点赤壁鏖战连锁战船的意思。老幺站在岸，他的身后停了好几个装的满满货物的大车，货物还没有装船，老幺在等待刘洪的命令。

　　“老幺，老幺。”老幺听见有人喊他，回头一看是刘洪，这个大胖子正在拼命的向这边跑，老幺立刻明白，他大声对手下人喊道：

　　“把货物装船，快，快！”手下人听到老幺的命令后，都开始忙着往船装货。

　　过了一会，刘洪才好不容易从密集的人群挤到老幺身边，此时的他已累的气不接下气，老幺连忙递给他一个水壶，说道：

　　“俺说，姐夫，有啥事你叫个手底下人来不行了，瞅把你累的。”

　　“妈……妈的，还他妈的哪……哪有啥人了，城外面一开枪都他妈的撒……撒丫子了。本想找个人通知你装货，可是喊了半天没人理，俺走出办公室一看，妈了个巴子的，一个人都没有了。”

　　“姐夫，这帮王八犊子到了关键时候一个都指望不，要靠还得靠咱们自己人，咱们不是外人，咱是亲戚，是不？放心，没事的，姐夫，有俺呢。”老幺这时候也不忘了在自己姐夫面前表表功。

　　“这些货要多久才能装完？”刘洪对老幺大包大揽式的表功没有丝毫反应，这些话老幺平时说的实在太多了。

　　“估计一个小时吧。”

　　“一个小时？”刘洪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七点二十分，离刚才枪响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现在城西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一点都不清楚，李春带的人能不能坚持一个小时？他也没有把握。刘洪看了看装满货物的马车，对老幺说道：

　　“老幺，你亲自盯着这些人装货，记着，先捡贵重的装，先把大洋和金条装船，快！”

　　“嗯哪。”老幺说完向江边跑去。

　　码头旁边的一家大车店里，几个人正隔着窗户向码头看，这些人是大顶子山的绺子，二当家的站在他们间，旁边有人说道：

　　“二当家的，动手吧。”

　　“别急，尚武兄弟说了，这批货不能走旱路，那样很容易被其他人看见，必须走水路运往大顶子山。如果现在出去，码头的人肯定都被咱们吓跑了，到时候没有了人，你去装货啊？”

　　“哦，还是二当家的想的周到。”

　　“少拍马屁，你们给老子盯紧了，等他们装的差不多的时候，咱们可以出去收货了。”

　　“嗯哪，你放心吧。”

　　由于码头每个大户家的东西不一样多，所以装船的速度也不一样，货物较少的人家或者是来的较早的人家，有的已经装完了，大顶子山的人看到有船已经开走，连忙对二当家的说道：

　　“二当家的，不好，有船开走了。”

　　“啥？”二当家的听到这话，蹭的一下跑到窗户旁向码头看，江面已经有三两只船离开岸边向下游驶去，二当家的说道：

　　“没事，那都是小打小闹的人家，咱们做这么大买卖，跑个一家两家的很正常，老百姓家收粮食地头还得丢点呢。别的人家都不用管，你们给老子盯紧刘胖子家。”

　　“嗯哪。”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转眼间到了八点，刚才停顿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枪声又响了起来，枪声也更加密集。刘洪这时才知道原来西面的炮楼还没有失手，他大声对老幺喊道：

　　“老幺，让兄弟们快着点。”

　　“嗯哪，兄弟们都快点，早点干完，老子给你们加工钱。”

　　有了金钱的奖励，这些人的干活速度明显加快了，十来分钟的时间，货物装的差不多了，在这时，老幺突然听见后面转来一声枪响，他猛的一回头，发现一个人正拿着枪，枪口指着刘洪的脑袋。

　　“把老子的东西都给老子放那。”拿枪的人大声的喊道。

　　老幺毕竟是玩枪的人，平日里过的是刀尖舔血的日子，此时的他要刘洪冷静的多，也有可能是因为枪口对准的不是他，所以他才能这么冷静，只见老幺走到刘洪面前，大声的问道：

　　“敢问好汉是混哪个山头的？咱们平日里可有过节？”

　　“废话少说，老子是大顶子山二当家，叫你的人把武器放下滚蛋，要是敢慢一点，老子一枪让这个大脑袋变血葫芦。”二当家的说完用枪使劲顶了刘洪脑袋几下，意思让他说点什么。刘洪此时已经吓的两腿直哆嗦，差没尿了裤子。他这个县长当的可真倒霉，任的时候被人劫持了一次，临了要跑路了又被人劫持了。刘洪大声的说道：

　　“老幺，照他说的做，快，快啊。”

　　“姐夫，这些东西可都是咱们用命换来的，咋能随便给了他们？”显然老幺不想这么轻易的交出货。

　　“哟，刘县长，看来你的小命在你小舅子看来还不如这点货啊？”

　　“老幺，你他妈的混蛋，你平日里吃俺的喝俺的，这时候你敢不听俺的话，赶快照他们的话做，快啊！”

　　刘洪的话对老幺还是有作用的，平日里都是靠他姐夫的照顾，自己在饶河县城里才能过这么舒服的日子。如今自己姐姐不在饶河（刘洪派自己媳妇提前去佳木斯打前站了），自己怎能为了这些家当，弃姐夫于不顾呢？老幺想了想对手下的人喊道：

　　“把枪都放下，快。”所有人都放下了枪，大顶子山的人走到跟前将枪全都收了起来，这时，二当家的对老幺喊道：

　　“带着你的人，滚蛋！”

　　“东西和枪都给你了，你赶快放了俺姐夫。”

　　“少废话，赶快滚蛋，老子说放了他一定会放了他，不过，他得送老子一程，俺可不想回家的路再遇到点啥麻烦，赶快滚！”

　　老幺无奈，只能带着他的人离开了码头，二当家的带着刘洪了装满货物的链锁船，这时，二当家的喊道：

　　“兄弟们，把在岸边的其他船都给老子顺了，你们每人一艘船，跟在俺的船后面，要是敢有人整事，用子弹招呼着。”

　　“好嘞。”紧接着码头是一阵的骚乱，除了遇到零星几个反抗的，大顶子山的兄弟们几乎在没动一枪一弹的情况下将靠在岸边的所有船只据为己有，除了船家，其他人都被赶下了船，有几个不下去的，也都被踹到了江里面。二当家的看到所有船只都站了自己的人，边大声喊道：

　　“开船喽。”二当家的刚喊完，听见船家哆哆嗦嗦的问道：

　　“好汉，咱……咱这是往哪开啊？”

　　“哦，你看俺这脑袋，忘了告诉你往哪开了？往离大顶子山最近的地方开。”

　　“哎。”说完船家边开始划船，由于几艘船都连在了一起，船又有货物，所以船家划起来很费劲，好在是往下游划，船只只要离开了岸边，顺着水流可以到达目的地。二当家和刘洪所在的船离开了码头，剩下的船跟在后面。当所有船都离开后，老幺跑到岸边。喊道：

　　“好汉，你啥时候放了俺姐夫？”

　　“你放心，俺说放自然会放，你再嘚啵嘚啵的，没完没了，老子现在嘣了他扔江里喂鱼。”这话又吓到了刘洪，刘洪大叫：

　　“老幺，你快走吧，去你姐姐那，他们只要放了俺，俺去找你们，快走吧。”

　　“哈哈，听见没有，听你姐夫的话，快走吧，再不走，估计你也走不了了，哈哈哈。”岸的老幺没有办法只能看着这群土匪带着自己的姐夫和货船离岸边越来越远。船的二当家此时心情别提有多好了，这么轻易的弄到了这么多的东西，这可砸窑简单容易多了。

　　“船把式，会唱歌不，给老子唱个歌子听听。”

　　“好……汉，俺一个……打鱼的，哪里……会唱歌……啊。”船家说话哆里哆嗦的，二当家的知道他担心什么？他是担心等到了目的地，自己的小命没了，二当家的笑着说道：

　　“船把式，你不用担心，等到了目的地，他们出多少钱？俺们双倍给你，放心，俺们大顶子山从来不欺负老百姓。”

　　“哎，哎。”听到这话船家无紧张的心情虽然好了点，但是说起话来还是哆里哆嗦的，毕竟自己是个打鱼的，可船坐的却是饶河县鼎鼎大名的土匪头子，这叫他咋能不紧张？

　　“船把式，现在能唱了不？”

　　“唱……唱啥啊？”

　　“唱你们平常打鱼时候唱的歌。”

　　“哦，好。”船家说完，定了定神，酝酿了一下情绪，开口唱起平日里打鱼是唱的渔家调。

　　“啊拉赫赫里拉，啊拉赫赫里拉，啊拉赫赫里拉，赫赫里拉，赫赫里拉，给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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