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九歌睁开第一眼时,强烈的光刺激着眼球,她感受到双目灼灼的痛,恍然如两个世界的生活,却又彼此缠绵,互相交织,相互缱绻。
九魂洞的万道鞭痕如烙印般狠狠刻在她的心里。
那碗堕胎药,那个冰冷的夜晚,她如一片被抛弃的废墟,痛得要死不活,他也不过冷冷一句:“你不是想活吗?”
“我让你生不如死好了。”
他还说:“陌芜,你凭什么怀我的孩子?”
凌天殿内,每一丝痛,每一道伤,她都感同身受,这场前世之忆,不过是使她将这些痛楚又活生生经历了一遍。
她感受着陌芜那一世的满身疮痍,又同样有着这一世的趾高气昂。
她不会有着陌芜的卑微求全,软弱怯生,更不会活得她如此凄惨兮兮。
她是陌芜吗?
是,但她更是南海女君,三玄天的嫡公主,玄九歌。
她嘴角咬着一丝血,胸口很痛,却始终没有叫出声。
“阿九。”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熟悉怠倦。
九歌深吸了一口气,面部表情的推着他,拍了拍衣袖的灰,双目冷漠似冰:“天族储君,这里没有阿九,只有玄帝的幺女,南海女君,玄九歌。”
她顿了顿,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勉为其难将余下的话吐出来,她努力与他隔开一尺距离,仿佛那是凑不近的千山万水,语气陌生道:“根据六清境的仙仪,本君虽身份不及你尊贵,但终究是一方君王,你也应当唤本君一声——南海女君才是。”
“唤本君阿九,是不是不太妥当?”
她从他掌心里抽出与他交织的最后一抹白纱轻袖,就像一把无形的尖刀,将以往的恩怨一刀两断,一笔勾销。
曲璟禹之前便有认真想过,若是有一天,她记起了那些往事,依照她的性子,定然不会哭也不会闹,非得赌个几百年的气。
但她不哭不闹之余,还有一份他不能接受的生疏与陌生。
他呆在原地,眼里的那道强光松懈,散落一地微余,除去了天族储君的光芒万丈,他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男子,而此刻,他用着当年在西山那般温暖的目光,问道;“阿九,你真当要与我如此生分吗?”
她闭眼,脑中一想起九魂洞拼命往他嘴里灌堕胎药的那个人,那双寒冷发窖的眸子,心里也不由自主跟一同坚韧起来,她用力咬住下唇,依旧带着几分有意隔离,露出几分苦笑:“没有生,哪里来的分?”
她退后一步,低头,仪态万千,用尽了礼数:“璟禹殿下,你乃天族储君,还是万万不要乱了仙仪。”她突然变得很中规中矩,就像天上那群安安分分的公主仙子,活在条条框框,用对待外人的那般礼数,言语行词间,皆是冷漠。
她此刻看似平静,却像竖起的万千银针,稍不留神,便被刺得遍体鳞伤。
他心里很清楚,她的万般疏离,不过是对他的惩罚。
她一向都有办法,能在最大程度上,撞得他千疮百孔。
冷光冽冽,像一把带着血的寒剑。
她低头,从袖子里掏出那只笛子,双手作辑,行语之间倒真真像个风姿卓越的公主,她规规矩矩的奉上手中的笛子,连眉头都舍不得抬,一副拒人与千里之外的态度:“虽然不知这只上古神器,拂柠清笛是几经周折才落到本君的手里,但终究是天族储君的宝物。”
她垂眉,双眼飘然,长长的睫毛在白光下反为一道寒光,她险些露出马脚,好在她身后还有块抵挡她的巨石,才使得她显得不那么狼狈。
她努力压低声线,但还是有些颤抖。
她咬牙道:“这只笛子,还给你,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了。”
他手里一滑,那根刻着梵偍花的笛子决绝落于地上,不带丝毫温度。
两不相欠?
他冷笑了几声。
此生,他非要让他们互相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