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您这不是强人所难吗?”身处漩涡的我还没开口说话,在一旁的海蒂却抢先开了口。
“海蒂,你居然为了一个陌生人反对我,我可是你的爸爸!”
“就算是爸爸,但……”
“等一下,海蒂小姐,我觉得你的父亲说得没错!”我见两人剑拔弩张,让气氛恶劣了起来。我可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让他们父女反目为仇。更何况,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只会令自己的处境更加糟糕而已。因为我心里很清楚,这位初次见面的姑娘愿意帮我,替我说话,恐怕是因为她同情我罢了。如果坐在这里的不是我,只是一只流浪猫,这位姑娘恐怕也会因此力争。
“什么……”我的回答让海蒂大吃一惊,反复看着我,似乎在怀疑我是否刚醒来,神志还不清醒。我这句话也让海蒂父亲伯德的眉头微微一皱,似乎对我支持他而感到意外。而在一旁的小迪娜,还咬着那红彤彤的的果实,看着我们三人不知所措。
“不管我是不是病人,我终究只是个外人。能得到你们的帮助,我非常感谢,继续在这里白吃白喝白拿,就算你们愿意,我也无法接受。所以,让我去干活这事,我觉得很正常,也很正确。”
“可你的病刚刚好,恐怕帮不了忙,而爸爸最讨厌那种言而无信的人了。就算你真心想帮忙,也没必要那么着急,等病完全好了再说……”
“再过几天,王国的收税官就要来了。”伯德出口打断了海蒂的话。
“收税官是什么?”我的话让剑拔弩张的场面安静了下来,两人更是惊讶地看着我。连一旁的小迪娜更是嗤得一声笑出声来。
难道不知道收税官是很没有常识的事?
“这……我们替王国种小麦,一旦小麦熟了,除了留四成作为口粮与来年的种子,其他都要作为税金上缴给王国。”海蒂从震惊中回过神后解释道。
听完海蒂的解释,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耽误了她家的农活吗?而导致她的父亲对我不满吗?是因为这个缘故吗?
“我明白了,我会尽力帮忙的。”
“你明白就好。”海蒂的父亲黑着脸从房间离开,虽然我理清前因后果,但总觉她的父亲态度有点儿奇怪。正如海蒂所说,对于一个刚病好的人提出这样的要求,确实有待商榷。
“抱歉。”
“该说对不起是我,如果不是我,也就不会让这事耽误了。”
海蒂抿了抿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道了一声你先好好休息,有事明天再说就离开,留下我一个人待在房间里。而她的妹妹则睁着大大的眼睛看了我一眼,之后快步跟上了姐姐离开。
“帮忙吗?”我举起了右手,感到自己的无力与疲弱。明白仅凭现在这幅身体,在田里干活恐怕只会帮倒忙。可心里还有另一个令我深深不安的问题——我到底是谁?我为何会在这里?我统统都记不起来。
时间是无情,不会因为人们的担忧而停顿,对我来说是如此,对海蒂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你还好吗?”我精神饱满地朝海蒂打了个招呼,可她看起来有些儿憔悴。看样子,她昨晚没有睡好。
她点了点头,没有开口说话,刚举起汤勺打算喂我吃饭,可汤勺才到我的嘴边却停了下来。我感到了奇怪,却发现她脸色通红,害羞了起来。
“你能自己吃饭吗?”海蒂将木制的汤勺放回碗里,将木制的碗双手捧到我的面前。
“没问题,不过,我有个小请求。”我接过木碗,心中有些怪可惜地点了点头。
海蒂大概是对我的“厚颜无耻”感到惊讶,稍微迟疑了一下,才点了点头,可又补上一句:“只能是‘小’请求。”
“吃完饭,能陪到我外边走走吗?我一个人,恐怕走不远。”
“你可真会使唤人,可你不是要去田里帮爸爸的忙吗?”海蒂似乎在为自己反对她而恼怒着。
“其实,你心里很清楚,凭我现在这个样子,去田里也只能帮倒忙。”
海蒂没有说话,居然默认了。真是个实诚的姑娘,也不懂说一两句话安慰安慰我。
“帮忙的办法很多,不一定非要去田里。”
“你想到办法了?”海蒂眼睛一亮,一脸高兴的样子。
“还没有。”我摇了摇头,从醒来至今,我连房间的门都没出去过,对外界一无所知。这种情况还能想出办法,那我一定是诸葛亮转世了。
海蒂的目光又黯淡了下来,神色也萎靡了许多,这个替我担心的样子让我很感动。对我来说,从认识她到现在,不过也才两天不到。一个才认识不久的人,却对自己有着毫无掩饰的关心,这样的人,无疑是一个心地非常善良的好人。
“相信我,一定会有办法的。”这话不仅是为海蒂鼓气,也是为自己。
“你赶紧吃完饭。”海蒂没有打击我的信心,但脸上的忧愁没有半分消散。
两人无话,房间里只有我狼吞虎咽的声音。
“姐姐,你怎么那么早就起床了,不等我了。”睡眼惺忪的小迪娜则站在门口,之后靠在海蒂的身上,眼睛又半闭了起来,看样子马上又要睡着了。
“醒醒,天亮了。”海蒂轻轻摇了摇妹妹,可妹妹完全没有理会她。无奈之下,海蒂只好将妹妹抱在怀里。过了一小会儿,小迪娜才醒了过来,有些犯迷糊地看着海蒂,“姐姐,你怎么抱着我?”
这话差点让我噎到了。
真是不可说,不可说!
正因为这个小插曲,我与海蒂的第一次约会……咳咳,外出就多了条小尾巴。正因为小迪娜的存在,让海蒂不自在少了不少,也因此热闹了许多。
从她们口中,我终于知道我所处的村子的名字——约德村,是卡里斯国的一个小村落,属于无数向外开拓的小村落,正是这个缘故,离卡里斯国的首都也就相当遥远。简而言之,一个处于王国边缘的穷村落。
“哥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姐姐就比村子小一岁。”
“哦,那村子与姐姐一样年轻了。那你知道村子到现在存在多久了?”
“迪娜!”
“不能说,姐姐生气了!”
“那就别说了,下次再偷偷告诉我。”我向小迪娜眨了眨眼睛。
“要是被姐姐知道,我就惨了!”小迪娜拼命摇了摇头。
“这样子……如果你告诉我,我就给你这么多的那那果。”我朝小迪娜张开了五指,那那果就是她昨天吃的那种水果。
“好!”
“你们两人到底在说什么悄悄话?”
“我们只是进行了一场无比公平的磋商!”我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迪娜,你过来。”海蒂将小迪娜叫到了身边,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之后,小迪娜看我的眼神就变了,更是躲在姐姐的身后,不愿意靠近我。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那无比光辉的形象在小迪娜心中坍塌了。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古人诚不欺我。
“是约翰叔叔。”小迪娜突然大叫了起来,从海蒂手中挣脱开来。
“他是谁?”我打量着那个被称作约翰叔叔的男子,他走路一瘸一瘸的,但精神十分得好。也许是觉得累了,他就坐在一颗大树下乘凉。
“约翰叔叔是冒险者,是村里聘请的护卫。”听到海蒂介绍,我才注意到他的腰间别着一把长剑,就在我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打量着我。
“你就是伯德家救的那个陌生人吗?”
“是。”
“黑发黑瞳,真是少见。”约翰如此说道,就在这一瞬间,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你见过和我一样的人吗?”我忍不住大叫起来,把他们都吓了一跳,路人更是纷纷侧目望着我。我明白自己失态了,急忙解释道,“对不起,我不是打算吓你们的,是因为我失忆了,我记不起从前的事……”
约翰听完我的解释,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一边摇了摇头:“真是对不起,我其实也没见过黑发黑瞳的人。”
“可刚才……”
“在我还在到处冒险的时候,也去过不少地方,见过很多发色肤色和我们不同的人。所以,我相信在这个世界某个角落里,也存在与你一样的人。”约翰的一番解释,让我明白是自己误会了对方。
“别担心,你一定会记起来。”海蒂突然拉住我的手安慰道。
“请放心吧,迷途的羔羊,主会指引我们前进的方向,直至我们找到属于自己的归途。”一个身穿白色袍子的男人,手中握着一只十字架。这个十字架看起来有些奇怪,居然是横长竖短。
“这是帕里斯神父,是村里最值得信赖的人。”害羞的海蒂急忙松开我的手,向我介绍来人的身份。
“你好,帕里斯神父。”不仅是海蒂,连一向不听话的小迪娜也急忙跟着约翰向帕里斯神父点头致意。看样子,他在村里的地位非同一般。对于这种人,我自然不敢怠慢,也急忙有样学样,向他点头致意。
“看到你如此健康,真的太好了。今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教堂找我。”
“谢谢你,帕里斯神父。”比起我的迟钝,一旁的海蒂来了精神,向帕里斯神父致谢。
“愿主保佑你们。”说完这话,帕里斯神父便离开了,只是一旁的海蒂一直目送着他离开。这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毕竟任谁也看出,海蒂对他有着不一般的感情。
“太好了,如果有帕里斯神父的帮忙,爸爸就一定不会再难为你了。”
比起海蒂的兴奋,我就冷静许多,如果这次接受了帕里斯神父的帮忙,就意味接受了他的帮助,欠了他一个大大的人情。我不愿意这样,或者说,打从心底对这样的结果有所抵触吧,大概就是为了男人那不值钱的尊严。
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绝不是我想要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