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婍姮瞪着邓公公,用尽所剩力气应道:“婍……姮……无罪!”
邓公公被甯婍姮那冷冷的眸光瞪得心慌,听了她的话更怒,“看来不上点大刑是不会招了!”
几名太监七手八脚把甯婍姮拽起来,被他们粗手粗脚的架着,甯婍姮只觉得这身子像是裂开了几块,但骨头又连着,然后被拖着走。
他们将她拷在了刑架上,旁边炉子里烧着烙铁。
邓公公在她面前兜了一圈,“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招还是不招?”
甯婍姮没有回应他。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能硬到什么时候!”
他手摆了摆,小太监拿着拶子套入甯婍姮的手指,另一名小太监去炉子那看烙铁烧好没。
烙铁烧的发红,小太监握着手柄,取出来。
四名太监分两人各在一边手,一人拉着拶子一头,拿着烙铁的小太监走到甯婍姮面前,尖锐的嗓音,“小主,你这细皮的,可经受不住这双管齐下的刑罚,不如就招了,也省去遭罪。”
甯婍姮视死如归的模样,邓公公恨得牙痒痒,“用刑!”
热的红火的烙铁离甯婍姮的脸越来越近,那扑面的热浪已经在昭示着被烙上是怎样一种滋味,拉着拶子的小太监屏息等着烙铁烙上,然后狠狠一拉。这样手指被夹着的滋味和烙在身上的滋味,足以叫受刑者死去活来。
热气,越来越近。
甯婍姮心也悬在喉,她缓缓闭上眼,雪莲丸会护着她心脉,可这双重刑罚还是能叫她数日不能恢复。
小松子瞅着烙印要烙在甯婍姮身上,他紧握的拳头在微微发抖,他不知该不该出手。
就在此时,外边声音传来,“皇上驾到。”
小松子顿松了口气,皇上来了。
邓公公一听皇上来了,他吓得六神无主,他可是瞒着皇上审问细作的。这怎么会惊动到皇上那?是谁给偷报的?他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玄色身影步入刑房,邓公公连忙跪下,小太监把手中烙铁放到炉子,也跪下。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甯婍姮睁开眼,她赢了,她赌赢了,他来了。
模糊的身影在眼前渐渐清晰,他背光疾步而来,玄色衮龙服,头戴十二旒冕冠,双手负在身后,紧抿的薄唇,深幽的黑眸,如黑曜石般神秘深沉。微光渲染开,暗影让冷锐面容,更为威严压迫,犹如地狱阎王行来,叫人魂胆俱颤。
这便是传言中那冷酷无情,生性多疑的冷血帝王百里奚。
百里奚步入刑房,一眼便落在那被拷在刑架上的甯婍姮。只见她一身狼狈,脸色惨白,微红的眼眶,流露得是坚定与冷清。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错,那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撞击开。
眸光相交,火花溅起,如流星划过天际,璀璨不留一丝痕迹。
他冷冽的眸,是一个漩涡,她被卷入进去,在里边旋转翻腾,却始终摸不到边际。
她淡然的眸,是一汪深潭,他被吸引进去,在里边摸索找寻,却始终找不到入口。
一股腥热直逼喉咙,五脏庙的涌动,逼得甯婍姮收回了视线,她一咳,一口乌血咳出。
这么一咳,她只觉将整个魂儿都咳出了。
无力感席卷而来,眼皮变得很沉重。
见甯婍姮咳出血,眼前一个画面掠过,百里奚快步走到了她面前,他低沉的嗓音隐含怒意,“把她解下来。”
凌厉的风扫过,甯婍姮看着百里奚在她面前停下,她唇动了动,所有的声音都化在了喉咙里。
邓公公忙道:“皇上,她可是细作。”
“这里是你做主还是朕做主?”
昨儿个还好好的一个人,今儿个就奄奄一息了。眼前的甯婍姮跟记忆深处的脸重合,百里奚怒意爆发了,他抬脚对着邓公公的脸就是一脚,邓公公被踢到一边,脸上火辣辣的。
他这才知晓害怕,颤抖着身子,“皇上,奴才知错了。”
如海忙跟跪着的瑟瑟发抖的小太监们说道:“赶紧把小主放下来。”
小松子先起身去把甯婍姮手上的拶子取下,其他小太监小心翼翼的解开手铐脚铐,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脑袋搬家。
甯婍姮被放开,她身子无力支撑的往前倒下去,说时迟那时快,百里奚一把伸手将她接住,可手摸到的是湿黏黏。
浓烈的血腥味随即入鼻,他抬手一看,手上沾满了血,是她的血。
她扑在他怀中,背上血肉模糊。
血,刺激了百里奚的记忆,刺激了百里奚的情绪。
满腔的恨意,满腔的愤怒交织在心中。血腥味的味道,刺目惊心的后背,犹如一道道毒咒,灼烧着他。
晦暗不明的双眸杀意乍现,冷峻的面容又冷几分,唇角微扬起冷笑,骇人的神情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震慑,皆是埋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甯婍姮咬牙支撑着,她不能这会晕过去,这是她的机会,“婍……姮……参……”每一个字都犹如一把刀子挑断她一根经脉。
“不要说话!”百里奚不容置疑的语气,微颤的音,出卖了他此刻的愤怒。
他双手握着甯婍姮的双臂,让她靠在他怀中。
甯婍姮感觉到他呼吸不平稳,心跳加快,是什么扰乱了他?
百里奚看着跪在地上的邓公公,“邓廷目无王法,欺上瞒下,对后宫秀女私自用刑逼供,五马分尸。”
邓公公一听,吓得屁滚尿流,忙扯着嗓子求饶,“皇上,奴才知错了,皇上奴才不该想邀功,没有上报皇上。”
“朕不需要胆敢瞒朕的人!”
如海看着邓公公,这邓公公倒也是该死,专捡了皇上厌恶的事情做。可也不至于落得五马分尸,只怪他勾起了皇上埋在心底的事。
百里奚怫然道:“拖他下去,立即行刑!”
这一刻,从他身上透出来的冷冽,像是一把冷刀子,要戳入甯婍姮的心。
“皇上饶命啊,奴才真的知错了。”邓公公哭喊着被拖走了。
百里奚又道:“提司殿参与行刑的杖责五十。”看了一眼率先解下甯婍姮的小松子,“今儿个起,就由你来负责提司殿,往后提司殿的任何动向,朕必须一清二楚!”
小松子没想到天上掉了个馅饼,忙跪下,“奴才小松子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你跑太医院一趟,把太医都请来提司殿。”
“奴才这就去。”
小松子起身,往外头小跑去。
甯婍姮整个人是无力的,像是菟丝花一般攀在百里奚身上,所有的重心都压着他。
百里奚又让人备了担架。
看着怀中人儿,那冷厉褪了一些,“朕扶着你躺下,先忍忍。”
如海和一名小太监也忙上前搀着甯婍姮。
甯婍姮动一下,背就撕裂一下,疼的她额头细汗密布。
“若是疼,抓着朕的手。”百里奚抽出一手,去握住甯婍姮的手。
甯婍姮本能的要抗拒,可想起她的身份,她任由他握着手。
他的手很大,很暖。
将她的手紧紧的包着,暖意不断渗入手心,钻入血液。
握上甯婍姮的手,百里奚第一反应是冷。她的手很冰冷,不知是受伤的原因,还是她本就如此体寒,他大掌摩挲着她的手,想驱散那冰冷。
冰冷的触感,让他回忆再被勾起。
甯婍姮感到了百里奚动作中的温柔,那不该是他该有的。
她偷瞥了他一眼,他冷眸看着她,又不是看着她,像是穿透她在看另一个人。
她忽然就确定了她会留下。
或许是注意到她看他,他那飘远的眸光渐渐收回,她立马收回视线,垂下眸。
如海见甯婍姮一动,血就往下滴,他跟百里奚说道:“皇上,甯小主伤得太重,动不得。”
百里奚也看出甯婍姮很痛苦,她在强忍着痛楚,“你们把担架抬起来。”
一番折腾后,总算让甯婍姮趴在担架上。
将甯婍姮抬到侧殿内,连同担架一道放在榻上。
百里奚站在榻前,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光影,甯婍姮就这样默默的看着他,他神情冷峻的负手而立,紧锁的眉头出卖他此刻心境。
他在担心,担心她又不是担心她。
阴差阳错的帕子巧合,她跟他百里奚的命交织到一起了。
没一会,小松子领着太医和太医院女官到了提司殿,太医还未行礼,百里奚就道:“免了,先看人怎样了。”
几名太医女官一瞅甯婍姮的伤,全都皱着脸,这提司殿的刑罚可不是吃素的。血肉模糊的,还撒上了盐,搞不好就感染溃烂了。
把完脉,商议后,钱太医给百里奚报告了情况,“皇上,小主皮外伤较为严重,内伤也需要时日调养,至少要三月有余才能养好身子。”
如海一听,这秀女的训练日子也就剩不到一月,三月有余,时间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