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海公公到了跟前，“老奴见过小主。”

　　“公公客气了。”

　　甯婍姮态度中有着恭敬之意，如海是百里奚信任的太监，她自然要拿捏好尺度。不会太恭顺，亦不会太冷淡。

　　如海笑道：“恭贺小主大喜，皇上让小主今儿个晚上侍寝，一会霜雪姑姑会过来教导小主礼仪。”

　　“谢主隆恩。”

　　甯婍姮对此没有过多喜悦流露，如海只觉这甯宝林不一般，与后宫诸位主子都不一样，也怪不得皇上牵挂，才散了早朝就让他来素悦轩。免得这一日忙起来，忘了这事。

　　“皇上恩宠，小主可要惜福。”

　　如海叮咛着，便离开了。

　　香玲和香云收集好露水，瞅着如海离开，她们到了甯婍姮身边。

　　香云开心问道：“小主可是要侍寝了？方才那是如海公公吧？”

　　“嗯。”甯婍姮应着。

　　“太好了，小主。”

　　香玲和香云为她开心，可她的心却是沉的，说不出的滋味。

　　这一整日，甯婍姮都过得浑浑噩噩，使不上劲儿，虽然她平日里也差不多如此过。

　　傍晚时分，霜雪来了。

　　甯婍姮见到霜雪，自知该打起精神，她再不愿意，也改变不了侍寝的事实。既已作出决定，就不能临阵退怯，当那是战场杀敌，万夫莫敌之勇而上便是。

　　香汤备上，甯婍姮泡在浴桶内，霜雪姑姑掬水帮她洗发，香云负责熏衣，香玲为她按手。

　　见甯婍姮背上不留一点伤疤，霜雪也算是放下心，否则这妃子身上一道道疤痕，也是影响的。

　　出浴后，以梅真香敷身，肤白莹洁如冰雪，蕴涵芳香，披上红纱大袖，红纱透雪肌生香。

　　修剪整齐的指甲染上红色蔻丹，更显玉手纤纤，再抹上玉梅香胰子，淡淡梅香与敷身香相得益彰。

　　坐于铜镜前，霜雪取香泽涂抹乌发，及腰乌发黑亮光泽犹如上好丝绸。

　　乌发完成慵妆髻，上插一支白玉簪子点缀。面抹了些润肤面脂，不上红妆，无瑕脸庞白皙如凝脂。

　　月色将至，轿子在外头候着了。

　　霜雪打发香玲和香云出去，拿出了秘事图，递与甯婍姮，“小主。”

　　甯婍姮知那是甚么，她接过，打开粗略扫了一眼，上边是男女各种亲密接触。纵使见惯了大风大浪，在这东西面前，她脸上还是浮起了两抹淡淡红云。

　　霜雪道：“小主可别害羞，看仔细了。”

　　甯婍姮脸火辣，不应霜雪。

　　披上熏好的斗篷，捂着手炉，霜雪扶着甯婍姮往外走去。

　　太监一声长吆“起轿”，轿子抬起。

　　微微摇晃的轿子，就如甯婍姮此刻心情，七上八下。

　　轿子出了紫光门，直奔往养心殿。

　　甯婍姮从被寒风掀开的轿帘一角看去，这似乎不是百里奚所在的紫辰宫，而是出了内宫。

　　到了养心殿，轿子停下。

　　甯婍姮下了轿子，抬头一看，龙飞凤舞三字：养心殿。

　　她微微蹙眉，怎么会带她来养心殿。从百里奚登基以来，从未有妃子在养心殿侍寝，百里奚又在打什么主意？

　　门口的如海见甯婍姮来了，上前道：“小主，请随老奴入内。”

　　甯婍姮跟在如海身后入内，大殿中悬挂“仁和天下”的匾额，顶上蟠龙藻井，三重屏风前设花梨木地平，地平上设有御案与金漆雕龙纹宝座，宝座左右设香几、宫扇，地平上铺织毛花毯。

　　陈设严谨明亮，大殿宽敞、雄伟，显示着皇权的尊贵与威严。

　　如海轻声道：“小主请先到后殿，皇上还在东暖阁处理政务。”

　　后殿已有两名宫女候着，如海退了出去，由宫女领着甯婍姮。

　　殿内燃着暖香，清暖宜人，窗牗壁带悬楣并以檀香木为之，木画屏风，盘龙罗汉床上炕几摆着棋盘，床下紫檀面脚踏。

　　两重黄罗垂地帘子，两旁银鎏金莲花纹五足香炉，撩开黄罗帘子，四柱红木大床上织锦枕被，天花板上以上好的木材制造，雕刻镶嵌着各色祥兽，四柱皆雕龙纹，上以珠翠点之。黄幔帐曳地，四角垂香囊，金边灯炬，镂空星辰日月图案，柔美秀雅。

　　宫女帮甯婍姮宽衣，她放下手中手炉，斗篷被解下，最后只剩轻纱衣与抹胸亵裤。

　　发髻松开，玉簪放到妆台上。

　　宫女对她说道：“小主请上龙床等皇上。”

　　甯婍姮一步一步朝龙床缓缓走去，她无法体会那种被宠幸的快乐，也无法体会侍寝的快乐。她所向往的爱情，从来只是溺水三千只取一瓢。

　　她也知，公子无法给她。

　　如今她唯一的念想就是助公子夺下皇位，看弟弟生活美满。

　　躺上龙床，宫女们规矩的退了出去。

　　或许是四周围太静太静，甯婍姮原本不安的心也受感染一点一点的在平静。

　　她闭上眼，等待着他的到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睁开眼，四周仍是安静的能听到外边夜风刮过的声音。

　　她似乎都小憩了一会，百里奚怎么还未来？

　　皱了皱眉，她坐起身，下了床，从屏风那取来斗篷披上，往外走去。

　　撩开里帘子，也不见百里奚。

　　难不成他会忘了她在这里？还是计算着甚么？

　　正要转身，忽然听见东西砸落的声音。

　　她一下子警觉起来，似是前殿传来的声音，难不成有刺客闯入。

　　她轻手轻脚往前殿走去，靠在花瓶旁，只听得百里奚隐含怒意的声音，“这些皇室宗亲，真是吃了豹子胆，竟敢提出如此要求。”

　　甯婍姮仔细听着，她所知皇室宗亲对百里奚并不友善，皇室宗亲本是想扶瑞英太妃所生的德浩王百里翼登上王位，可百里奚和庄敬太后以及如意太后掌握了兵权还有控制了京城，斩杀了武贵妃一干人等，顺利登上皇位。

　　“皇上，魏地如今富庶，又是极好养兵之地，他们开口便要魏地，说是为先皇建造园林纪念，实则作甚，无人知晓，不可不防。”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甯婍姮身子一颤，眼睛微酸，她已然想到那人站在殿中央的儒雅姿态。

　　原慕白就在这里，她只要稍微往前走，就能看到他。

　　她像是丢了魂儿似得，往前走去。

　　走了几步，她猛地打了个激灵，她如今身份又岂能贸然走出去。

　　压下心头情绪，她往后退了一下，脚不小心磕到了擎灯，发出了细微声响。

　　她心一惊，好在声音不大，前边的人应该没有听见。

　　前边还在继续谈皇室宗亲一事，越是听着他的声音，她的心已飞到他那。

　　看一眼，就看一眼。

　　她说服了自己，轻手轻脚往前殿去。

　　可才到，百里奚声音传来，“天色已晚，丞相先回府歇着，皇室宗亲一事，劳烦你与内阁大夫操心了。”

　　“皇上言重了，为皇上分忧乃臣本分，那臣先告退了。”

　　闻言，甯婍姮往前一凑头，只瞧见了紫色身影朝殿门而去，直到消失。她咬了咬唇，眼眶不知何时湿润了。

　　“如海，你也去歇着。”

　　“喏。”

　　殿门缓缓关上，拉回了甯婍姮的思绪。

　　她准备离开，耳畔百里奚低沉的声音，“出来吧，躲在那作甚。”

　　甯婍姮一顿，他发现她了？

　　她连忙理了情绪，大方走到御案前，“臣妾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里奚的眸光落在甯婍姮身上，她如丝绸般的长发垂落在两肩，兔毛斗篷让她添了一些柔美，更是青烟动人，如一株空谷幽兰，清丽脱俗，淡雅宜人。

　　在她踢到东西发出声响时，他便知晓是她，“免礼，怎么跑前头来了？”

　　他的语气冷淡的听不出任何想法，甯婍姮颔首低眉，“臣妾听见前头有声响，所以循声而来了。”

　　换做他人，早该求恕罪，可她似乎不觉自个有错。百里奚眉头微挑，“你全都听了？”

　　“听了。皇上若是要怪罪臣妾，臣妾无话可说。臣妾听到声音，以为发生何事，急忙而来。”

　　“照你如此说，朕若是罚你，反倒是朕不是了？”百里奚面带笑意，“为何埋着头？抬起头面对朕说话。”

　　甯婍姮抬起头，对上百里奚那带着笑意的审度眸光，他的心思让人难以捉摸，俊逸的脸庞即使在笑，也是透着冷酷。

　　“皇上若是要罚臣妾，臣妾也认了。”

　　“过来。”百里奚拍了拍御案旁，甯婍姮小步走上去，在宝座旁停下，等候吩咐。

　　百里奚近身打量了她一眼，她似有些拘束，斗篷捂得严实。他也不知道为何忽然就想让她侍寝，也许是她没有奉承之言，没有太多情绪闹腾，冷冷清清做她自己。在他烦心时，总能撇开对她怀疑，想要见她。

　　“可会研墨？”

　　“会。”

　　“朕还有些奏折要批，帮朕研墨。”

　　甯婍姮研着墨，眼前一阵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山谷之中，她研墨来，他作画的日子。

　　只是眼前人，已经不是他。

　　她看了一眼专注批阅奏折的百里奚，他离她很近，她只要一伸手，就能掐住他的脖子，也许能让他一命呜呼，也许会失败。

　　“你喜欢甚么花。”

　　埋头批阅奏折的百里奚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话，甯婍姮差点把墨汁溅出，稳下心神，她回道：“臣妾喜欢黑色的曼陀罗。”

　　“为何喜欢？此乃剧毒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