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嘉迷迷糊糊地醒来时，还没有人告诉她这件事，等她睡好了一问时辰，方意识到不对。

　　她昨日骑了半天的马，导致今日睡过了头，可即便没人敢叫醒她，至少其他东西都应该是备好的。

　　“发生什么事了？”

　　绿绮恭敬回道：“约莫是卯时三刻，京城有加急军报送来，如今陛下正召集臣子在商议应对之策。不过已经决定要提前回京了，事发突然，底下人难免匆忙了些，绿萝已经紧着去催了，公主宽心。”

　　这边话音将落，绿萝便端着洗漱用水叽叽喳喳地进来了。

　　容嘉让绿绮备好衣物，也不用人来伺候，自己急匆匆就上赶着去换衣洗漱。

　　而此时的露天席位上，气氛紧绷，原本这样的君臣议事是该放到泰安帝帐子里进行的，只是此次帝后同账，牵涉的臣子又多，未免扰到皇后，泰安帝便下令来了来之前设宴的地方。

　　“北漠举兵南侵，大肆烧杀抢掠，滋扰我朝百姓安宁，众卿有何应对之法？”泰安帝沉声问道。

　　顾连城自位上起身，行至中间平台复又撩衣跪下：“微臣请兵，愿为陛下打此头阵，护卫我朝百姓山河。”

　　“微臣附议，同样愿请兵作战！”紧跟在顾连城之后，褚清川也出列跪下。

　　泰安帝沉吟着没有出声。

　　唯一跟来的一位老将军便在这时出列，站到了顾连城和褚清川身侧：“年轻小辈都有这等报国热血，末将又岂能苟安？北漠素来凶残，甚至有将人做口粮的史载，此番若不及时制止，恐我朝边境的百姓要陷入生灵涂炭。是以末将请求陛下出兵，让末将把那北漠贼子悉数赶出我国！”

　　“安西王年事已高，清川还是好好侍奉在你爷爷跟前，褚家的忠烈朕相信，所以才不能让你去。”片刻后，泰安帝方出声道。

　　安西王府之所以有安西之称，便是因为褚家当年在平定西陲叛乱中的赫赫战功，老王爷兄弟四人，只有他还活到现在，余下三人不是死在沙场，便是因为一身病痛没享受到几年安生日子就故去。

　　就连老王爷的儿子，褚清川的父亲，也在几年后死在同北漠的交战中。整个褚家如今只剩褚清川这一个年轻男丁，泰安帝自然不能再让他有分毫的危险。

　　“陛下，爷爷他……”褚清川挣红了脸意欲上奏，却被泰安帝打断。

　　“不必多言。”泰安帝偏头看向顾连城，正要出声，后方却又有一人匆忙出列。

　　“陛下，犬子顽劣，连兵法也不懂，如何能当大任？怕是要误了战机！”

　　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顾连城的父亲，伯恩侯顾清远。此话一出，其间心思自然无人不懂，无非是怕自家这根独苗苗在战场上伤了残了。

　　顾连城面色微红，大抵是惭愧羞燥，再次伏低了叩首道：“微臣必定小心行事，绝不贸然激进，陛下若仍不放心，大可让元老将军从旁督促！”

　　“陛下！”

　　泰安帝抬手，制止了伯恩侯新一番说辞：“连城既然有报国之心，伯恩侯又何必阻拦？原东宫卫指挥使顾连城领命，朕给你十万兵马，速速前往东鹤城，扫荡敌寇，还东沂百姓一个安宁！”

　　“谢陛下隆恩！”顾连城激动叩首，嗓音都有些发颤。

　　泰安帝继续道：“元将军年事渐高，不宜长途跋涉，长信侯宗彦另取五万兵马，增援嘉宁城，以备后患。”

　　宗瀚身边的中年男子随即出列领命。

　　泰安帝这番安排下去，有人欢喜有人尴尬，有人疑惑有人羡慕，那当然也是有人恼的，但不论是何种心态，却都隐隐看出了一点，泰安帝对这原本的东宫卫指挥使足够喜爱，喜爱到愿意给他十万兵马练手，即便真出了事，还有长信侯在后面等着收拾残局。

　　容嘉在找去皇后那儿时就已经在途中听说了，还碰见要去送顾连城的太子，她当即便也跟着换了方向。

　　时间匆忙，这会儿顾连城就得拿着兵符直接从武定出发，而五万大军由长信侯回京后率领，从京城开拔，待两边汇合再沿途抽调余下的十万兵马，共赴北方边境。

　　容嘉跟着太子到顾连城那时，他显然准备得差不多了，轻装简行。身边几个他在东宫卫的亲信，此次也被泰安帝一并拨给他了，大有培植他在军中心腹的意思。

　　太子叮嘱几句，便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与你表哥道个别，此番远行，还不知要何年才能归来。”

　　容嘉点头，她从未切身体会过战争的残酷，这会儿却有些控制不住地湿了眼眶。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对她好的人。

　　初时遇见那一眼的风景，她至今都还记得。

　　容嘉刚踮起脚，他便自发地弯腰来就她，如此温柔。她从自己腕上褪了串佛珠下来，这是她回宫后皇后送给她的，既是为了掩护她不在东皇寺的那三年，也是为了佑她往后安宁。

　　“表哥答应我，一定要好好地回来。”她把佛珠戴到他腕上，又踮脚抬臂攀住他的肩颈。

　　幸亏这几个月她补得好，身量如抽条般长开了，否则便是踮脚也够不上这马的高度。她轻轻碰了他的脸颊，欢喜道：“容嘉也是很喜欢表哥的。”

　　害怕不合礼数，她没敢逗留太久，退了几步后仰头望他：“我等着表哥他日功名披身，衣锦归来。”

　　“承公主吉言。”他摸了摸她的脑袋，旋即便敛笑挥鞭，领着身边几骑策马远去。

　　而在顾连城离开后不久，长信侯也在准备动身了，宗瀚便站在那儿送行。

　　容嘉没有继续逗留，挽着太子转身离开：“太子哥哥要去母后那么？”

　　“不了，父皇已经下令，今日就启程回京。各处都在急着收拾，还是回宫后再去请安吧。”

　　容嘉点点头，松开了太子道：“那我先去找母后。”

　　只是走了几步她忽然起意，待回头一看，就见太子的目光偏向一处，眉峰微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