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太傅府的帖子一大早进了礼部尚书府内。未时,宠卿城收拾规整,与祖父用过午膳之后,上了马车,进了礼部尚书府。
马车过了大门,直接在花厅停下,并没有直接进女眷居住的二门内。
正好,少了她几番周折,免得她找理由见傅构。
春黛打帘,宠卿城弯腰出了马车,站在车辕上略看一眼,有三位男子,两个女子在马车对面的亭内等候,为避寒气,亭子四周皆有垂缦。
扶着苏麽麽手下了马车,五人听见响动,已经在石子铺就的步道等候。
宠卿城勾唇一笑,“听闻傅小姐才情无双,卿城心生仰慕,故此拜访,万望不要嫌卿城鲁莽。”宠卿城微微颔首,行平辈礼。
傅构右臂衣袖一敛,置于腰后,朗声道,“帝京谁人不知宠小姐才情,有幸相交,倒是小妹等缘分。”宠卿城的身份对他们这种人家来说已经是公开的秘密,有机会相交也是好事一桩。
这几年身体养的好,四季也注意保养,此时宠卿城白皙透亮的脸在这冬雪里显得更加吹弹可破,一双泛着水光的凤眼从傅构身上掠过,看了看她身后的两个女子,果然是诗书礼仪之家,气质芳华。
这时她被另一个君子如玉的人吸引,笑看他一眼,“在章公子面前怎么敢言才情二字?”
章琅之面色温和,双手微恭,“本来今天想与子木踏雪寻梅,不曾想遇到宠小姐上门拜访,不知宠小姐是否有兴趣后日一同出游?”
子木是傅构的表字。
宠卿城眼色一闪,或许章琅之也可助一臂之力?
“这件事容后再谈吧,先带宠小姐进去避避寒吧!”傅构右手边一位小姐言道。见宠卿城下马车片刻的功夫,后边跟着几位相貌出色的丫鬟,手脚利落的服侍宠卿城披上披风,手中暖炉都已换了两个,傅杉才出言打断。
点点头,一行人进了暖阁。暖阁四角皆放着火盆,客人歇息的软榻旁也是一边一个,暖阁内热气四溢,怕是放了好一会儿。
宠卿城在左手边坐下,春黛赶紧从后面小丫头手上接过翠玉汤盅,倒出一杯,给宠卿城送过去。
脱下披风,暖手的暖炉放在茶几上,一口一口的喝着特制的暖茶。感觉到四周打量的视线,宠卿城抬头,“几位不妨喝一杯,外面寒冷,暖阁内热气太甚,怕冷热相冲伤了身体,这暖茶是特制的,对身子很有些好处。”
傅大小姐也是个爽朗的,“傅杉这可就多谢宠小姐好意,却之不恭了。”
另一个傅小姐也一同接过一杯暖茶,一口下去,真是暖心暖肺,坐了一小会儿几人身上都有点微汗,可见是发出来了。
一个年纪四五岁左右的小男孩儿,睁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好奇的打量宠卿城,虽然才见面一小会儿,他感觉这位漂亮姐姐和他家两位姐姐是有些不同的的,具体有什么不同,他也说不上来。
这位小少年就是傅尚书的老来子,傅枳。
“大哥,这位姐姐是哪家的姐姐啊?枳儿怎么从来没见过?”傅枳一本正经的坐在软榻上,挺直了脊背,装大人的样子分外讨喜。
宠卿城笑眯眯的说,“你不知道我,我可知道你哦!你叫傅枳是不是?”
傅枳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萌的不要不要的,宠卿城伸出手,“你让我抱抱好不好,你让我抱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
傅枳犹犹豫豫,看了姐姐又看哥哥,在大家鼓励的眼神里,终于点点头,跑到宠卿城怀里,宠卿城惊喜的抱起来,小孩儿肉肉暖暖的身子抱着真舒服。
傅枳被漂亮姐姐抱着也很高兴,晃动着小脚丫,忘了讨自己的答案,这又被春黛端出来的小点心吸引的目不转睛。
傅构看弟弟那不争气的样子,好笑的摇摇头,方想起宠卿城为何来拜访。
“宠小姐上门拜访是有什么事吗?”不是他傅构妄自菲薄认为礼部尚书府比不过其他府门,只是宠卿城的性子他不说全知道,这些天也知晓一二,她和家中姐妹也无交情,如何也不会无端下帖子来拜访。
拿手帕擦去傅枳嘴角的糕点碎,直言道,“昨日傅伯伯来府山拜访,我特别仰慕傅伯伯风姿,首先当然是真心想上门拜访傅家小姐,”朝傅杉、傅枚点点头。“其次,我想问问,往年过年的时候帝京内有什么特别的活动?”这件事情礼部当然是门清儿。
章琅之一言不发,静静地坐着,听两人说话。
傅构低头一思量,不知道她肚子里卖的什么药,“往年年节,皇上会下旨取消宵禁,准许商人买卖,也有灯会。”
傅杉一笑,“我觉得每年这样有些无聊,不如今年出些新花样?”傅杉心想是不是太傅府过于冷清,宠卿城才特意来问这些事。
真是打瞌睡的碰着送枕头的,宠卿城顺着她话说,确实是有些无聊,礼部今年会有些不一样的准备吗?”
傅构摇摇头,“我爹才是礼部尚书,这些事我也不是很清楚?”
章琅之静听两人交流,言道,“不知卿城有什么想法?\"章琅之和宠卿城关系说不上近,不过是他师父和老谷主有点交情,之前还叫宠小姐呢,这几次见面,私下章琅之称她卿城,她觉得有些奇怪,也没有表示讨厌。
“章公子不是说今年梅花开的好么?为什么不做一个赏梅的活动?”
傅杉疑惑,“大晚上的,赏梅也看不甚清楚,参与的人也少吧?”
宠卿城摇摇头,“\'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看,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赏梅尚的不只是花色,还有梅凌寒独自开的高洁和暗香。再者,在帝京广场中心可做一棵火树,四周梅花围绕,可不是火树银花么?”
傅构一抚掌,大叫道,“真是好诗,好见地。”
章琅之不说话,也被宠卿城随口说出的话惊了一下,她,他一直都这般猜不透,看不明白。
傅杉两姐妹此前只是听说,今天一见,更是成为宠卿城的超级拥垒。
章琅之看了宠卿城一眼,“不知宠小姐为何对这事有如此大的热情?”
宠卿城微微垂下眼帘,“这些年过的孤单,好不容易回帝京一次,不想在年节这日过的如此冷清。”
听罢宠卿城所言,几人一阵唏嘘,傅构点点头,“帝京这样的人家想必也不在少数,我会告诉父亲,问问父亲想法,其他的就不敢说了。”
春黛几人眼观鼻鼻观心,当作没听见,他们逍遥谷年节时什么时候不热闹了,哪年不是闹的天翻地覆,去年小姐还说今年不给发红包,看他们还有没有心情瞎胡闹。
不管身后几人如何腹诽,宠卿城倒是很开心,事情进展的太顺利了,“太平盛世,怎么少的了与民同乐的场景,皇上想必会很高兴。”
虽然还没收到景煊的回信,宠卿城现在已经开始着手,帝京既然要大肆庆祝年节,边关将士当然同沐皇恩,这战事,年前打不打,那些大臣自然有说辞。
告别傅构兄妹,宠卿城和章琅之一起出门,几人约好一月休沐日出门踏雪寻梅。
她其实一点也不想去,又冷又麻烦,不过别人答应帮忙了,她也不能太不上道。
傅构现在还想不通宠卿城为何特意跑一趟,说了些没什么特别的话。
晚上礼部尚书回府,用晚膳时,说了宠卿城的提议,礼部尚书听儿子说完,沉吟半晌,想了想,卿城丫头懂事,看得明白,明天老夫就上奏疏。
此话按下不说,宠卿城回了太傅府,吩咐花絮告诉帝京飘香居的掌柜,皇上的旨意如果颁布,让飘香居出钱做这次火树银花的晚会,只要皇帝随便答应,她一定会把皇帝的面子做足,当然,她也不会吃亏就是。
这天晚上,竹坞院准时熄灯入睡,这是宠卿城多年养成的习惯,一张白里透红的脸没有规律的作息时间想都不用想了,那是妄想。
一阵冷风刮过,宠卿城房间窗户吱呀声响起,一个黑影仿若没有实体一般飘进房间内,无人察觉。
无人察觉的原因是因为宠卿城的房间外从没有守夜的人,值夜的丫鬟婆子都离得远,不在宠卿城居住的这栋楼里面。一个因由是宠卿城觉浅,外面一有声响她就睡不着,二是她身边安保工作从来都很到位,从不担心有人能闯进来。
不过,今晚上出纰漏了。
夏侯乾静静的站在她的窗前,白白的月光照射进来,一个长长的影子从她所站的位置一直延伸到宠卿城的枕头上。
宠卿城身体裹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巴掌大小的一张脸,雪亮的月光下显得白嫩红润,黑亮的长发散落在枕头上,像一个勾魂夺魄的妖姬。
夏侯乾呼吸略急,不知道是因为刚才一路上小心摸进来累了,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事?
下午时分,他听到她去了礼部尚书府,心里十分恼怒,冷着一张脸,吓得近身服侍的人战战兢兢一下午。他就不明白了,礼部尚书府傅构那个毛头小子有什么好,值得她特地跑一趟,有什么事是别人能帮她做的,他难道不能吗?
他已经向她表明了心迹,还有过肌肤相亲,他从心升起对生命的热爱,奋力和病体搏斗,她怎么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虽然不近女色,也不明白女儿家的心思,但他想,绝对不是她这样的,对他不闻不问。这一下午他独自生闷气,陆机实在是看够了他的不阴不阳的脸色,给他出主意,晚上亲自来问她,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一下午的行为是有多可笑。
乾王府的人暗搓搓的吐槽,我的王爷,你那不叫可笑,那叫做无知,活该您一个老男人没人要。
夏侯乾的目光越来越炙热、放肆,宠卿城实在是不能容忍他,熟睡的人瞬间睁开眼睛,目光清凉,哪里有朦胧的神色。
“夏侯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