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宠卿城印象里,东启国算是民风较为开放的国家,从上一个王朝夺位到现在也不过几十年的时间,封建王朝的习性还没有全数接过来。
现在是四国三城鼎立而存的时代,现在不说是乱世,但离乱世也不远了。
今天是宫宴,除去有品阶的夫人,嫡出的公子小姐也尽数到场,恢弘的大殿里头,金银满地,玉珠玛瑙,点缀其间,明晃晃的扎眼,想忽视都不能。
大殿内从正位开始,两旁长长的案几朝门外延伸而去,四周宫娥环绕,隐隐有钟磬之音。
宠卿城不早不晚的进了大殿,一打眼,右方各家公子已经躬身等候。
这座皇城里面讲的就是阶级,排外座次。落座时,阮云镶上方是几位公主,她被阮云镶拉着,跟着她一起坐,原本魏书瑶想跟着皇后的,皇后身边一个麽麽打发她下去坐。
魏书瑶有些羞意,还好没什么人注意。虽说只得和其他夫人小姐坐一起,她想再怎么着也得跟公主们坐在一起。等她过来时,大厅正位下面靠近皇上皇后的位置已经有人落座了,跟着宠卿城关系交好的顾一一、符世可等人也已经坐好。
魏书瑶心底怒气升腾,偏偏不能发作,这几个人家里面也是一品的官职,和他们魏国公府说起来是平起平坐,当着帝后的面她也没胆子发脾气,只得忍气走到符世可下手一个着天青色夹袄的女子面前。
魏书瑶,一字不说,谁曾想,这人是个不识趣的。
宠卿城只见这女子,缓缓饮茶,顺了顺垂下的青丝,眼皮都未抬一下。阮云镶见她感兴趣,凑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宠卿城淡笑,点点头。
魏书瑶站在詹琴琳面前好一会,虽说大家都在落座,不打眼,近身的人都注意着,一个小女子看中了詹琴琳下手的位置,还没坐下,就被母亲一把拉了回来。
见时间不多,魏书瑶只得在詹琴琳下手空出来的位置坐下。
宠卿城看的饶有兴趣,却没注意到,有一道视线穿过人群,深情的落在她身上,她一勾唇,一挑眉,一侧首,落在他眼里,犹如最美的风景,只他独享。
跪坐在宴厅两侧的司乐之人奏起了礼乐,娇俏端庄的女子缓步轻摇,招袖掐腰而来,大家视线皆落在大殿内舞姬的身上,至于是看歌舞,还是看歌舞对面的人,那就不得而知了。
感受到左侧上方的目光,宠卿城右手执酒杯,一仰首,正好对进那个男人深不见底的眼眸内,她无意识的笑了,连她自己都不知,这笑容倒底是冲什么而去。
夏侯乾无疑是被她取悦了,只要她眼里能看见他,为他而笑,不管前方有什么艰难险阻,万丈悬崖,都不能阻止他迈向她的脚步。
一直关注宠卿城的,除了夏侯乾之外,当然还另有其人。
章琅之端的是翩翩如玉佳公子,可惜他对面的女子,眼里没有他,也不会对他笑,他们充其量算是朋友,那她对着笑的那个男人,对她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
再好的佳酿,此时他的嘴里只品出了苦涩。
舞姬散去,皇后轻笑,“今年的冬晏来了这般多品貌不俗的公子小姐,陛下可要为我们儿女多看上一看才好。”
在座的都是年貌相当的男女,男子无碍,脸皮薄的女子羞红了脸。
东启皇沉声一笑,“还是皇后想的周到。”
“父皇,儿臣有事启奏。”
“讲。”
三皇子夏侯和正一拜,朗声道,“当日姑母寿辰,儿臣有幸听的宠小姐一曲,至今不知曲目,今日大家济济一堂,父皇母后驾临,不知可否请宠小姐再抚一曲。”
德妃一笑,想来是十分满意儿子的说辞。
皇后道,“臣妾也听闻宠小姐琴技十分了得。”
媛德公主笑颜妍妍,“宠小姐琴技确实东启国一绝,恐怕这天下也找不出能和宠小姐平分秋色的人物,只不过那首曲子金戈铁马的,恐怕不适合今日。”
哦,这媛德公主这般维护她,还真是出人意料。
皇后没曾想被自己女儿拆台,只好说,“今日是冬晏,如此伤怀可不好,陛下,不如让这些小儿女们做做诗词,只有一点,可不许悲春伤秋的。”
东启皇点头,“既然是写词作曲,不如就两人组队,也好热闹些。”
众位起身,俯身领旨。
阮云镶手脚快,在别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麻利儿的抱住宠卿城手臂,“卿城,你可要和我一组,要不然丢人就丢大发了。”阮云镶水汪汪的眼睛蠢萌蠢萌的。
符世可扑哧一笑,“云镶,都几岁的人了还学人家小孩儿装模作样的,你找了卿城,那我就只有找……一一啦。”
顾一一笑眯眯的,“好啊,我们两个人一定比他们俩强。”
卿城虽然厉害,但是她一直在江湖上来往,相比没那么多时间学习这些东西,说起来,满天神佛还是很公平的嘛。
阮云镶恶劣一笑,他们不知道卿城的水准,她可是再清楚不过。
她还在逍遥谷养伤的时候,就曾亲眼见卿城半个时辰写了一本诗集,首首经典,她是闻所未闻啊,原本她想抄袭一两首,回京之后好显摆,卿城用版权问题拒绝了她,要不然,她也是这帝京鼎鼎大名的才女。
唉,这就是个上天赐给这世间的一个妖孽,专门为打击这些凡夫俗子而存在的。
真是蠢萌蠢萌的阮云镶,她如果告诉她,她不是在写诗集,而是在剽窃别人的诗集,她会不会直接晕了过去。
夏侯乾趁别人不注意,哀怨的望着她,他想和她一组。宠卿城两手一摊,我也没办法,谁让云镶眼明手快呢。而且这场面,就算她想,也要顾忌众目睽睽之下吧。
不理会他的眼神,她是指望不上云镶这个懒丫头了,她甚至怀疑,她和阮云镶那么合拍的原因是因为他们俩一样是懒虫转世。现在只能回想一下,有什么不伤怀的诗词。
想了一会儿,写了首李白的《冬日归旧山》,原本该配一幅意境高远的,冬日山村晴雪图,阮云镶这个懒丫头是靠不住了,只得自己动手,水墨打底,用铅块涂抹,营造立体感,豪放有之,野趣有之,配上她最爱的瘦金体写出的诗词,再好不过的一副书画。
宠卿城随意的放下毛笔,春黛赶紧送上暖炉,别冻着她家小姐的指尖。
此时旁边三人已经看的目瞪口呆,上天,你还给不给人活路啊,这样妙句,对仗如此工整,诗画挑不出一点毛病,谁说她是江湖草莽的,给本姑娘滚出来。符世可简直抑制不住尖叫的心。
阮云镶与有荣焉,挑挑眉,十分得意。看吧,我就知道,没什么事倾城不会的。
大公主见小女儿那副姿态就猜到了什么,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这丫头真是一点不想上进,看着别人好也不花心思去学一学缩短差距。
大家都还在冥思苦想,一些公子小姐已经出门寻找灵感去了,反正是半个时辰,还早呢。
詹琴琳因为挨得近,着呢更好看到这边的情景,走到三人围着的桌案边,一副绝世好字画撞进她的眼帘,震了心神。
这是谁人所做?
阮郡主?符世可?不可能。顾一一?虽说也是有才之人,但绝对没有这样的高度,天下大儒,怕是也少有这样的大气恢宏。
是宠卿城!
詹琴琳双眼第一次正视这位传言沸腾的宠小姐!当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她的祖父说她,才学尚可,绝对是女子里的佼佼者,但诗词字画也讲一个悟字,她欠缺的就是那一点灵气。
她一直不理解,祖父说灵气到底是什么,今天,她想她是懂了。沈太傅和她祖父皆是当世大儒,宠卿城学的她一定也学过,恐怕有今日之天差地别,她差的就是悟性。
“哎呀,这般诗词字画,出自何人之手?”
说话的是个女子,此时眼睛铮亮,想必也是一个真心喜欢诗词字画之人。
阮云镶得意洋洋道,“当然是我们宠谷主之手。”
那女子感叹不已,“没曾想宠小姐在诗词字画上还有这样的成就,真是失敬了。”震惊之余,还不忘行了个大礼,表达自己的崇敬之心。
顾一一连忙道,“别被这丫头蛊惑了,这诗词字画最是看人心□□好,人都有所长,有所短,就这丫头叫嚷。”
符世可也理解顾一一之意,这种时候为个字画发生点什么口角都不值当。
詹琴琳拉住那女子的手,洒脱一笑,“我们俩今日怕是不能比这更好,就不参加了,你看如何?”
那女子赞同,点点头。
宠卿城如局外人一般看了半晌,“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毫不客气地说,我这副字画只有其高明之处,但也也有不足,这就要看观者从什么角度来看。”
宠卿城一席话点醒了沉迷其中的两人,是啊,天下哪有什么字画是人人认可的毫无瑕疵之作,就算是传世之作,也不见得毫无漏洞。
不过,作者自己有这样的心性,那也绝对称得上大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