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卿城和平常一样,不紧不慢的步子,实则内心恨不得能瞬间移动回房间。可惜啊可惜,她刚到竹坞院门口就被等在那儿的沈管家拦住了。
沈管家温和一笑,摆出请的姿势。宠卿城万般不舍的望了一眼自己的院子,亦步亦趋的走在前往主院的路上。
世界如此美好,希望祖父不要暴躁。嗯,祖父从来是个心态平和的人,这种低级的情绪一定不会出现在祖父身上。
宠卿城一路自我安慰,可惜了,老天一点也没听到她内心的祈祷。
“昨晚去哪儿了?”
宠卿城心下吐槽,这不是明知故问嘛。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去乾王府了。夏侯乾昨晚吐血不止,离鬼门关只差半步了。”
特意解释两句,希望老爷子对夏侯乾观感好一点。祖父默许夏侯乾处理太子找她麻烦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表情,她以为祖父对夏侯乾作为他孙女婿的候选人至少是不反对的。
沈太傅云淡风轻的瞟了她一眼,说出的话却不那么平和,“偌大的乾王府难道还找不到一个府医?就算没有,难道还缺了御医?”
“祖父,我错了。下不为例,绝不会夜不归宿。”刷脸卡没用,只能老老实实的认错。
沈太傅端起当世大儒的架子,一言不发,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样子晾的她心惊肉跳,究竟是斩立决还是死缓至少给句话嘛。
犯错的人无权参与意见!
大概等了两盏茶的功夫,沈太傅道:“乾王爷身体如何?”
“不太好。”
“你治得好吗?或者你师傅治得好?”
抬起头看着年迈的祖父,宠卿城有些难过。
“祖父不是觉得乾王爷不好,只是他那样的身体,不说命不久矣,至少也不能如常人一般陪伴你到终老。祖父年岁大了,终究是要走的,总盼望能找个人,照顾你一生一世。不要说过继这些事,香火不香火的不重要,我两眼一闭,这些个身外之物,没什么好传承的,不是我沈家的血脉,我也看不上眼。祖父最在意的就只有你了。”
感觉嗓子有些发痒,鼻子发酸,两辈子她都没有父母缘,可上天都给了她一个疼她宠她的祖父,这一瞬间,她觉得上辈子那个慈祥博学的祖父和这辈子的是同一个人。
上辈子祖父万分操心他的婚事,她飞机失事来到了这个地方,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可好?这辈子她不想让这唯一的亲人失望。
“祖父,我知道你的担心,她身上的毒我不敢说绝不失手,但也不是无路可走,我会尽力的。”
她现在只能这么做,不想祖父失望,又不想放弃夏侯乾,她才答应了他,不能言而无信。何况,陪伴一生这件事不是谁都行的,即使他只能陪她走一段时光,她心里也是愿意的。
“你呀,这么倔,和你娘真是一样的。”避重就轻,他如何不知孙女心底的想法。
沈太傅撑着扶手站起来,她几步走过去,亲热的扶着祖父的手臂。
两人走到屋外,冬日的阳光,暖暖的包裹依偎着的两个人。观赏着一株腊梅,偶尔传来几声鸟鸣,灵动又美好。
“你昨晚去乾王府的事,想必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你可知该怎么办?”沈太傅一双苍老的双眼蕴含无限的智慧。
宠卿城不言语,等着祖父继续说。
“原是不想跟你说这些的,本想着年后及笄之礼完成,给你定好的亲事就离开帝京,你是逍遥谷谷主,就算那些人有心算计也不敢明目张胆拦你。可如今你和乾王爷牵扯上了,当今皇上可不会坐观其成,你可知?”
刚才之前是不知,现在她有些知道了。冬晏落皇后的面子,东启皇不啃声,还给足面子,不排除有逍遥谷的影响力在,但逍遥谷的影响力也并没有那么大,至少,不能直接转换为政治资本。如果她今天碰到东启皇的痛点,这层窗户纸怕是一捅就破。
祖父担心因为她和夏侯乾来往有人害她,这么明显的暗示,她想装不懂都不行。
“他们兄弟关系不好?”当今皇上会对亲生兄弟有想法,这是一种可能。
夏侯乾那脾气,估计和谁关系都不会好。
沈太傅诧异,“你如何知道他们兄弟关系不好?”
宠卿城撇撇嘴,“您不是说他生病了有御医么?他生病都这么些年,太后怎么没有安排专门的御医每日请脉?既然没有,那就说明,夏侯乾和宫内那两位关系不是很亲近嘛。”
听她一番分析,沈太傅今日第一次露出笑脸,摇摇头道:“真以为他什么都告诉你了,原来也是一知半解。”
“你说的那么明显的事怎么会没有谈论?当时太后特意赐了一个御医到乾王府,当日就被他送回去了,只说他的病是陈年痼疾,用不着御医日日上门请脉,太后拗不过,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有句话你说对了,乾王爷和太后、皇上不亲是真的。”
这边正听的津津有味了,后续呢?
不理她求知若渴的眼神,沈太傅只说了一句,“这些事等他自己跟你说更好,现在祖父告诉你也并没有什么用。说这些只是想你知道,出门要小心些,做事也别那么顾前不顾后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陪祖父散步完回竹坞院,听了这么多八卦,宠卿城只有两个结论,第一:祖父看夏侯乾并没有那么顺眼,估计夏侯乾前路坎坷。不过不怕,祖父心疼她,夏侯乾也爱他,只要他们进展顺利,这个问题是可以被解决的。第二:在夏侯乾亲兄弟当今皇上的眼里,他是一个敏感人物,一直是东启皇的重点监控对象,所以,他们以后见面是要搞地道战?
不对,今天早晨魏书瑶怎么会去乾王府?还拿着皇后的懿旨,难道是有什么阴谋?是查看夏侯乾是否一命呜呼了?
宠卿城赶紧停止联想,越想越歪,如果结论是东启皇想弄死夏侯乾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简直太可怕了。
可恶,祖父居然不告诉她!那……她就只有自己下去查了。
找来春黛,吩咐下去,务必要仔细认真的查,这可和她小命息息相关,判断错对手那就惨了。
宠卿城离开乾王府没多久,乾王府传出消息,乾王身体抱恙,今早看大夫时受了惊吓,卧病在床修养,谢绝年节期间所有走访。
被谁惊吓了?你傻呀!帝京谁人不知。
另一个不大不小的消息,今天刚好是腊月二十八,韩幽毫无悬念的进了东宫,是生是死,是好是坏就看她怎么折腾了。
宠卿城也没闲着,一晚夜不归宿让她不问她行踪的祖父上心了,从下午开始,沈管家就带着管事,每天汇报这一年的用度收支,一刻不得闲。她手下的掌柜做账用的全是阿拉伯数字、图表做账,现在让她看这种繁体数字还是文言文,真是逼死个人。
沈管家说老爷吩咐一定要小姐清楚府内的进出款项,庄子的收益。一句话总结,祖父百年之后这些财产都是她的,所以,查账不能靠她能干的算账小能手代劳花絮。
她想了又想,这马上都过年了,总账这些事不是早该总完了吗?这个节骨眼说什么说?
宠大小姐真相了,账目早就算清楚了,不过是给她找点事做,换个方式教导她别整天闲着,没事儿就离家出走,夜不归宿的。
支起耳朵听着,账面上总数不及她手下一间飘香居的收入,她傻傻的用了几倍的时间查账,呜呜……祖父这是蓄意报复。
好歹没两天就过年了,腊月二十九晚上她顶风作案,偷偷摸摸的去了帝京的飘香居,提前和手下掌柜们把年夜饭吃了,给几个成绩优异,揽钱能力一流的掌柜发了几个大红包,鼓励前途无量的员工们好好工作,定下明年努力的目标后,又偷偷摸摸的赶紧溜回去。
大年三十,太傅府的下人也到了发赏钱的时候,宠卿城和祖父换上新衣,等着府内的人过来拜年。
太傅府对这些不怎么讲究,是难得以人为本,过年前后这一个月,已经有两批下人拜了年了。按照府内规矩,所有人分成三批,一批人休息十天,府内有些做工的下人是活契,家人有些也住的不远,就提前报备,领了过年钱回家和家人团聚。大年三十这一批是除了过年前之外,只要在府内过年的下人都有的赏钱,主人家图个吉利。
回去竹坞院,宠卿城给春黛、江叶、花絮、朝歌、苏麽麽、小宝和福叔这几个逍遥谷跟过来的人每人发了一个大大的红包。竹坞院其他婢女小厮也有份。
她们几个的月钱都是从她自己这儿出的,来了太傅府,沈管家也会给她们几个发月钱。前两天沈太傅生气他们照顾主子不力,罚了竹坞院所有下人两个月月钱。其实他们几个每个月从逍遥谷拿的一个月的月钱比太傅府两年加起来都多,不过这本来就是一份心意,和钱多钱少没什么关系。
难得的是,在逍遥谷之外,她们这群漂泊无依的人都能找到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