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花开花谢，转眼就到了高二。班里的同学经过一年的相处后，彼此之间的感情也越来越好。叶翰飞发现和程冬生相处的也是越来越默契，哪怕是一个眼神，对方也基本能心领神会，这不才朝着窗户看一眼，对方就知道要起身把它关上。朝他赞许的点个头后，叶翰飞从书包里拿出两个苹果，一个放在自己手上，一个递给程冬生。毕竟是相处了四年的老同学，和别的同学比起来，还是亲切感更多点。

　　苹果吃到一半后，程冬生忽然说：“翰飞，你听说了吗？咱们初中的一个同学昨晚在医院里走了。”

　　“不会吧，是谁呀！我没有听说。”

　　“就是袁伟呀！好像是医治无效，具体什么病我也没听明白。”

　　“不可能吧！上周末他还来我家找我玩，还拿走了我的好多本杂志。考上职高后，因为我不住校，他来我家找过我几次，说是学校课程不多，平时闲着没事干，正好借我的书去看看，顺便打发下时间。”

　　“但的确是这样，我早上碰到咱们初中的老班长张文博，他让我通知下初中班的同学，后天早上要出殡，能去的同学都到市殡仪馆集合，到时去送袁伟一程。咱们班有三个人，另外几个人我课间做操的时候再去通知。”

　　叶翰飞被这消息惊呆了，上周还好好的人怎么说没有就没有了呢！袁伟个子不高，初中时一直坐在第一排，和别的男生相比，他的体质好像是差一些。说自己身体不好吧，跑个八百米累得要死，跑完了半天都回不过神，但这个袁伟现在想想，男生的长跑考试好像基本上是没有参加过。他的脸很白，白得没有任何的血色，鼻梁很挺，眼睛很大，整个五官搭配在一起倒像个漂亮的混血儿。那时同学们还经常拿他开玩笑，说袁伟要是个女孩子的话，一定是个大美女。没想到，他的苍白是先天性疾病引起的。

　　毕业照上的初中同学有六十八个，其中有十七个是陆陆续续地从外校转来或插班的同学。出殡的哪天，叶翰飞发现早早赶到殡仪馆的同学有四十五个，基本上都是初中三年的同学。袁伟虽然身体不好，但人很幽默，同学们都把他当成班里的开心果，听说他走后，大家心里都很难过。

　　叶翰飞哪天在送行的同学中，看到了谈剑锋，这是他们进入高中后的第一次见面，却没有想到是在这样的地方。从殡仪馆出来后，每个人的眼睛都红红的。大家一路沉默地跟着班长张文博，谁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走过一个路口后，班长张文博示意大家到边上的那个小广场，等大家围成一个圈后，他带着哽咽的声音说：“同学们，今天是个很难过的日子，说实话，到现在，我也不能相信袁伟已经离开我们了。这两天我一直在自责，初中三年，我们忽视了同学的疾病，没有给他很多的关心和爱护，我这个班长很失职。现在，我们失去了一个这么可爱、幽默的同学，除了感叹生命的脆弱，就是觉得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好好地珍惜自己的生命。……”

　　叶翰飞有些茫然地看着老班长，仿佛又回到了初中时的自习课，那时的他们青春年少，每天无忧无虑地挥霍着时间，而这个少年老成的班长总是站在讲台上，一幅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循循诱导着他们要努力进取，珍惜光阴，把“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的懊悔生动地展现在他的脸上。那时，因为他的老生常谈，他们在背后都喊他“老夫子”。现在，这个被称为“老夫子”的人一如从前般滔滔不绝，可是坐在下面的听众却少了一个。世事无常，“逝者长已亦，生者如斯夫”，生命的两个极端，在此刻强烈的呈现，忧伤就成了凝聚在草叶上的露珠，晶莹透亮地滚动着。触景伤情也好，由感而发也罢，终是有三年感情的同学，就这样天人永隔，不需煽情，悲伤就在心间蔓延。每个人在心中回忆着逝者的音容笑貌，不一会儿，便是一阵极力压制的啜泣，稍后便演变为此起彼伏的哭泣声。没有人为此刻自己的失态难堪，只有默默伸出的手相互紧握在一起。就算事隔多年，回忆起这个情景，大家心里也是暖暖的感动。人的一生，要经历多少世事的沧桑和人事的变幻，但越是成长越是找不到曾有的纯真，像这种毫无城府的真情流露或许也只能到无邪的学生时代去寻觅了吧！

　　同学们以学校为单位慢慢地散去，二中的同学们也集中在一起，准备坐公交车返校。叶翰飞擦了擦红红的眼睛，和陈佳佳拉着手，打算穿过小广场到对面的公交站台。正要走时，衣襟却被陈佳佳拉了一下，她努努嘴，说：“旁边有个坏蛋正在向你行注目礼。”

　　叶翰飞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原来是谈剑锋，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但一双眼睛一直凝视着叶翰飞。叶翰飞和他对视了几秒，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将目光移开。她深吸了一口气，松开陈佳佳的手，回转身朝他走过去。

　　“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一点也不好，你呢！”

　　“我还好，谢谢你的贺卡。”

　　“不客气，你不也寄给我了吗？”

　　“哦！你怎么戴眼镜了。”

　　“眼睛近视了。”他淡淡地说着，语气里有一种没有生气的空洞和疏离。

　　她叹了口气，觉得眼前的他忽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陌生，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里明明是包含着丰富的感情，可从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找不到一丝温度。她有些难过，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溢满眼眶，那个为她朗诵《秋日私语》的男孩，是不是从此就隐匿不见了。他曾那样努力地将她当作靶心，可是没有闪电般地击中她矜持又稚嫩的心，那些徒然落在她脚边的箭，即挫伤了他的骄傲，也让她的心因青春期的懵懂而被他流露出的冷漠生生刺痛。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她泪眼婆娑地望着他轻吟出声。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儿，比翼连枝当日愿。”他一如既往地和她对完诗，但声音因哽咽而有些凄凉。她拼命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让眼里的泪水流下来，可是他眼里的消沉和空虚就那样直直地在面前裂开，让她再怎么坚持也无济于事。泪一颗颗地从面颊上滑落，淋湿了尘土，也打湿了他的心。

　　两个人的黯然神伤，在旁边等着他们的人看来，还以为是前面伤心的延续，却不知这二人的心正徘徊在火山似的群山中间，只需一个颤动，就能山崩地裂了。

　　陈佳佳适时拉走了叶翰飞，顺带给谈剑锋一个白眼。田辉也拉走了谈剑锋，却给了叶翰飞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这一别便是斗转星移，叶翰飞调整了一个星期的心情后，慢慢地从“失去”两个同学的伤感中恢复过来。高二在匆匆忙忙中就走远了。高三文理科分班，叶翰飞因为文史成绩突出，选择了文科，陈佳佳、程冬生和杨诺选择了理科。

　　升入高三，高考的紧张气息便在潜意识中开始一点点地扩张，渗透，同学们晚自习的时间也是越来越长。叶翰飞奔波在学校和家之间，每天都是行色匆匆。分班后，叶翰飞和陈佳佳在一起的时间明显减少，等叶翰飞抽空再来关注一下陈佳佳时，却惊讶地发现，她居然和林涛恋爱了。两个人大方地牵着手，从教室到食堂，从食堂到宿舍楼口，感情甜蜜的腻死人。叶翰飞抽空问了下陈佳佳：“你怎么早恋了，还选在这个时候，再过几个月就高考了，你不怕影响你的学习呀！”

　　陈佳佳满不在乎地说：“爱情来了，挡也挡不住。这枯燥的高中生活，一旦有了爱情，就会生动起来。本姑娘考不上一流的大学，二流的至少也没有问题。再坚持几个月，我就要好好地谈恋爱，享受一下被爱情滋润的美好生活。”

　　“佳佳，我觉得咱们现在还小，还没有到谈恋爱的时候，你现在就把自己沉溺在感情中，万一以后你们两个人不在一起了，怎么办？”

　　“没事，大不了重头再来了，反正我的青春我做主。年青时，不多谈几次恋爱，老了才觉得亏呢？”

　　“你呀！以前不是还觉得林涛不好，整天和他吵架，现在怎么和他在一起了。”

　　“嘿嘿，我也不怎么明白，反正以前是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现在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那你不是说他戴个眼镜好丑吗？”

　　“现在我觉得他不戴眼镜才丑，戴上眼镜倒蛮清秀的。你不觉得他很像个白面书生，文质彬彬的吗？”

　　“我看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哈哈，算是吧！”

　　看陈佳佳的高三就要在恋爱中度过，叶翰飞的心里不仅有点替她担心。认识陈佳佳五年多，这姑娘的脾气是出了名的不好，但心地还是蛮单纯的。作为好朋友，她真心的希望她能有个美好的前程，也能有份圆满的爱情。但对于林涛，叶翰飞的心里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表面上看起来很斯文，就像陈佳佳说的文质彬彬，但他端正的五官，经不起长久的端详，仔细观察后，就会在他的脸上发现一些叫人不喜欢的地方，或者说，不讨人喜欢的地方。他的目光老是转来转去，但却漫无目标。好看的鼻子和嘴巴柔美有余，却缺少硬气。叶翰飞总觉得这个人扛不起肩上的责任和义务，那佳佳的未来呢，他能挑得起吗？

　　这样的疑虑没过多久，叶翰飞就被陈佳佳的意外吓坏了。三月的一个早上，陈佳佳神色慌张地地跑到叶翰飞的教室来找她，然后一言不发地拉着她就往外面走，等到了楼梯无人的拐角后。她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飞儿，我完蛋了，这个月的例假到现在还没有来，我是不是怀孕了。”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呀！”

　　“我也希望是假的，可是已经过了六天了，还没有来。”

　　“那怎么办呀！”

　　“我也不知道，我都紧张死了。”

　　“你以前有过例假延期的情况吗？”

　　“好像没有，一直都比较准时的。”

　　叶翰飞看陈佳佳的手一直在抖，便用自己的双手握紧了她的手。这样的事，她除了和她一样惊慌外，什么主意也想不出来。

　　“要是这事被我爸妈知道了，他们肯定要骂死了。”

　　“那你去医院检查了吗？”

　　“没有，我不敢去。哦，对了，飞儿，你妈妈不是在医院吗？你能不能帮我问下你妈妈。”

　　“那我怎么跟我妈说，让我妈带你去医院检查吗？”

　　“不是，你先问问你妈，怀孕有什么反应，不过，飞儿，你帮我保密，不要告诉你妈妈是我要你问的，也不要让同学和老师知道。”

　　“我当然会替你保密的，可是，我怎么问我妈才不会让她怀疑。”

　　“你想想办法吧，我现在头都昏了，前两节课，我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中午回家吃饭后，叶翰飞没有像往常那样，吃完了就到自己的房间去睡觉，而是跟着妈妈进了厨房。她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陶瓷杯子，手指头在上面一圈一圈地绕着，就是不知怎么开口问妈妈佳佳早上交待的事。妈妈看她站在厨房里，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停下正在洗的碗，将手在毛巾上擦了擦后说：“飞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和妈妈说。”

　　“是的，妈妈，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我的女儿我当然了解了，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

　　“妈妈真厉害。妈妈，你先别洗碗了，我们到我的房间里去吧，我有个事情真的要问你。”

　　妈妈看她一幅很慎重其事的模样，便解下围裙，跟着女儿到了她的房间。

　　一看妈妈进了门，叶翰飞马上就把门关上。然后有点不好意思地把脸凑到妈妈跟前，小声地说：“妈妈，怀孕了是什么样子？”

　　“飞儿，你做什么事了。”一听这话，妈妈噌地就站了起来，满脸涨得通红。

　　“不是我。”叶翰飞一看妈妈的反应，吓得不停地摇手。

　　“那是谁？”

　　“是我的一个同学。”

　　妈妈一听不是她，先是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有点不太确信地看着她的眼睛。

　　“妈妈，你听我说，是我的一个同学早上来找我，她跟我说她这个月的例假晚了六天，还没有来，她害怕是自己怀孕了。听同学们说我家在医院，她就让我先问问你。”

　　“飞儿，你真是吓死妈妈了。女孩子一定要懂得保护自己，特别是你们这些小女孩，单纯不懂事，一旦吃了亏，受苦的就是自己了。那妈妈问你，这个女同学是不是在学校早恋了。”

　　“是的，妈妈，她从上个学期开始就和同班的一个男同学好了。”

　　“那她有没有告诉你，他们之间有过亲密的接触吗？”

　　“这个，我不知道。”

　　“唉！现在的孩子被这些电视、电影、还有网络，都教坏了，小小年纪，就早熟得开始谈情说爱。我和你爸爸不让你住校，就是怕你受到不好的影响学坏了。”

　　“知道了，妈妈，那要是怀孕了会怎么样？”

　　“怀孕了，第一个表现就是生理期会发生变化，就是例假延期，事实上怀孕期间例假都不会来；第二个表现就是有些人会出现明显的妊娠反应，会出现呕吐等症状，前三个月，有的人还会特别嗜睡。对了，飞儿，你们在初三时不是学过生理卫生吗？老师没有给你们讲过吗？”

　　“是开了课，不过老师是个快要退休的老太太，她没有给我们讲，让我们自己看。好多女生因为不好意思，都把后面的内容撕了，我也撕了，没有看，都不知道讲得是什么，我们班的男生倒是每个人都看了，有一次上自习时，还有个男生居然问一个女生，你们平时说的倒霉是什么意思，那个女生的脸当时都红到脖子根了。后来学校统一组织女生到阶梯教室看了生理期怎么护理自己的卫生，这个我们每个人倒是都知道了。”

　　“这样呀！总之呢，飞儿，不管是现在，还是后面你上了大学，谈恋爱的时候，女孩子一定要学会自我保护，在没有碰到最合适，最爱你的人之前，特别是这个人如果不是你想携手一生的人时，千万不要和对方有亲密的接触，你记住了没有。另外，飞儿，上了大学，你也不要很快地就谈恋爱，要通过观察，了解清楚一个人后，才去恋爱。通常来说，现在大学里谈的男女朋友最终能够终成眷属的，好像也不是很多，所以，你一定要慎重，知道了吗？”

　　“知道了，妈妈，你说的这个亲密的接触是什么意思？”

　　“就是身体上的接触，比方说拥抱、接吻呀等等。”

　　“哦！这样呀！那我等下就去问问我的这个同学，看她和她男朋友之间有没有这些接触。”

　　“如果她告诉你有的话，你告诉她先到药店去买个测试怀孕的试纸，上面有说明，让她按照说明进行测试，到时结果就会在试纸上显示。”

　　“好的，谢谢妈妈！”

　　“飞儿，记住妈妈说的话，你以后可要保护好自己，知道了吗？”

　　“知道了，妈妈，你放心吧！我现在就到学校去找我的同学，她现在正着急的一筹莫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