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死了,成了一具车轮下的死尸,轮胎上还沾着我温热的鲜血!”
十秒前,赛牡丹站在十字路口,等绿灯亮起。
她白里透着粉的鹅蛋形脸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黑漆漆的眸子里闪着亮光,微笑上翘的嘴角上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梨涡里也满溢着笑,她的心情是愉悦的,在影视城里跑了三年龙套的她终于得到导演的垂青,让她尽快背下主角的台词,明天开机试演,所以在回家的路上,她一刻都不敢耽搁。
绿色的小人亮了,一步一步原地走着,赛牡丹抬腿走上斑马线。
一辆红色汽车疾驰而来,“砰!”得一声巨响后赛牡丹倒了下去,她的热血沽沽地冒出来,染红了地面。
“嘎吱!”一声,一切已晚,她的世界戛然而止!
赛牡丹的魂魄出窍,飘飘荡荡。
她不忍再看那地上冰冷的尸体。
过往行人围拢在她的尸体旁,她猜想警车和救护车马上就会来,而她的父母也会在几分钟后赶过来,从这个路口都可以看到她家的灯光,她不能再留在这里,她不敢想像年已半百的父母失去独女悲痛欲绝的样子,想不到他们家竟也成了失独家庭,她的心痛起来。
现在的赛牡丹只剩一个心愿,就是那个撞她的车主是个有钱的善良人就好了,是不是可以给她爸妈多点赔偿金呢?
恍然中,四下昏昏惨惨,莫不是到了黄泉路上。
悠悠暗暗,这条似乎没有尽头的路越走越黑。
“姐姐留步!”身后一细弱的女声。
赛牡丹闻言慢慢回转,见一摇晃的红衣女子向自己缓缓飘来,说来奇怪,她竟能看清女子身着红衣,却怎么也看不清她的面容,赛牡丹吓了一跳,莫不是这就是传说中的女鬼,再一思量,哑然失笑,现在自己不也是女鬼一个吗,怕什么鬼?
红衣女子的声音冷冷清清,没有丝毫的感情和温度,“姐姐莫急着走,你是如何到了这里,可愿再回到人间活一遍?”
赛牡丹黯然道:“我的肉身已经在车祸中惨死,回去也是缺胳膊少腿,脑部受损严重,还有可能是植物人,只会让我的爸妈受累、伤心,长痛不如短痛,我还是快快离开得好。”说到这里,她不禁悲从心头起。
“植物人?车祸?难道姐姐是被马车撞死?”红衣女子疑惑地问道。
原来她没有见过汽车,再听她说话文绉绉,应该不是现代人,“撞我的车和马车差不多,多了两个轮子,要走也得靠马力,你是什么人?”
红衣女子未语泪先流,“我叫赛牡丹,乃江淮人氏,在锦云班里以唱戏为生,可是突然身染重病,无力回天。我命卑微并不足惜,可恨父母双亲遭奸人惨害,冤仇未报,实不甘心,所以流连于人世不肯离去,以致元神渐散,不得不走。我看姐姐魂魄元神尚足,我有凝人魂魄之术,可与姐姐合二为一,附身到我的肉体重活一次,姐姐意下如何?”
红衣女子说着便拜倒在赛牡丹的脚下,频频叩首,流泪啜泣不已。
赛牡丹轻轻扶起红衣女子,仔细端详她的面容,竟然似曾相识。
***
南安城中,处处人声鼎沸,热闹异常,但最繁华的地方要数长乐街了,这里来往行人接踵擦肩、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座落在长乐街中段处有一幢三层的木头结构精雕楼院,门口匾额上书三个大字:锦云班。
锦云班二楼西头一间卧房里,一个十四五岁光景的女孩子躺在精致玲珑的红纱帐中,苍白的面颊毫无血色,微裂的嘴唇上渗出血丝,双目微翕,一只玉手从榻侧软软垂下。
“牡丹姑娘,求求你快醒过来吧,你都睡了十几天了。”扎着双髻的喜梅身着绿衣绿裤,她拿着软布面巾从旁边的铜盆中沾了温水擦拭着牡丹的面颊和手臂,一边抹泪,一边念叨。
“喜梅,牡丹怎么样了?”门外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喜梅知道是林冰冰来了,喜梅没有回答。
林冰冰走进牡丹的卧房,瞪了喜梅一眼,“死丫头,我问你牡丹怎么样呢,你聋了?也不出个声。”林冰冰衣着光鲜,头上钗环耀眼。
喜梅只感觉到眼前明晃晃的,但她没有心情去细看林冰冰的穿戴,只低声说:“牡丹姑娘就要大好,刚才还跟我说话呢。”
林冰冰用手戳在喜梅的额头上,长指甲陷进了喜梅的肉里,“你这丫头也学会扯谎了,快去后厨看看,有没有汤水什么的,端来给牡丹姑娘喂上两口。”
喜梅阴着脸走了。
林冰冰看着喜梅走后,急忙开始翻腾赛牡丹常用的箱子,一边扒拉一边自言自语:放到哪儿了,怎么就是找不到。
这边找不到,她又奔到赛牡丹的身上搜罗起来,在赛牡丹的胸前,她的手触到一件小巧的硬物,咦,这是什么?难道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东西?
林冰冰急忙将手伸进了赛牡丹的贴身肚兜里,摸到那件硬物后,却怎么也拿不出来,林冰冰顾不得许多,她一把扯开赛牡丹的外衣,赛牡丹雪白的臂膀暴露无疑,林冰冰翻开赛牡丹的梅花缠枝红色肚兜,却见里面缝得死死的,那件硬物就被包裹着缝在里面,林冰冰暗骂,这个死贱|人也太谨慎了,竟然将这件宝物藏得如此隐蔽,两个手开始撕扯肚兜。
“你在干什么!”
林冰冰冷不防听到一声怒喝,吓了一跳,本能地扔开了肚兜,回头一看,只见喜梅一脸又惊又怒的表情,立在门口。
喜梅怎么也想不到,林冰冰怎么会把赛牡丹的衣服给扒开,还撕扯她的肚兜,自己长这么大,从没见过也没听说过一个女人会去扒另一个女人的肚兜,难道这林冰冰有神经病。
林冰冰强自镇静,暗骂这多事的死丫头,净坏我的事,她用手拨拉拨拉赛牡丹的衣服,遮盖住赛牡丹胸前春.色,“喜梅,我是奉金班主之命来通知你一声,金班主说了,‘牡丹这丫头,也忒没福气了,从小便七灾八难的,这次病倒还不起来了,请了多少郎中看过都不见好,又是个孤儿,就这么死了也怪不落忍的。哎,可这又怎么办呢,死不死,活不活的,都影响了我们的生意,这样吧,如果今晚再没起色,明天卯时正刻就装殓入土为安吧!’这可是金班主的原话,听清了吗?”
喜梅闻言,手里的瓷汤碗“咔嚓”一声落了地,碎了,汤汤水水溅落四处,两串眼泪唰啦啦滚下来,她扑倒在林冰冰的脚下,双手摇着林冰冰的小腿,声泪俱下,“冰冰姑娘,求求你跟金班主说说,再给牡丹姑娘请个郎中来瞧瞧吧,兴许有救呢,兴许她还能活过来呢。”
林冰冰弯腰用力拨开喜梅的手,抬脚出了赛牡丹的房门,心道:我才没时间跟你在这里耗着,赶紧要想办法拿到赛牡丹身上的东西。可这东西到底长什么样子,她也从没见过,只是听说是一块价值连城的玉制印章。
喜梅趴在赛牡丹的身上大哭起来。
当夜,她一刻也不敢合眼,精心地照顾着赛牡丹,无奈赛牡丹却依然毫无生气。
隐隐听到街上传来打五更的声音,喜梅慌了,卯时马上就到了,她急忙开始拉扶赛牡丹,“牡丹,你坐起来吧,你好了,你好了。”
有人推开了房门,喜梅一看,是两个婆子,在这个街面上专门给死人换衣服。
喜梅冲过去拦住她们,泪如雨下。
婆子后面跟进来三个人,一女两男,为首的就是林冰冰,她命令跟在身后的两个小厮,“把喜梅拉下去,关到柴房,我们要给赛牡丹换衣服。”
两个小厮得令后,扭住喜梅的胳膊就往外拖,喜梅手臂动弹不得,又蹬又踢,但在两个壮年小伙子手里,她的反抗是无济于事的。
林冰冰让婆子们不要乱动,自己将手伸向了赛牡丹的胸部,嗯?那个硬东西竟然不见踪迹,拉开外衣,肚兜也换了颜色。
林冰冰命令婆子们给赛牡丹换衣服,自己开始四下乱翻,但终究一无所获。
赛牡丹像死尸一样被小厮们抬到了院子里,旁边放着一卷草席。
小厮们正要把赛牡丹往草席里裹的时候,喜梅冲了过来,她手中端着一个大铜盆,“哗啦”,一盆的冰水泼湿赛牡丹的全身。
赛牡丹正在迷糊中时,忽然感到像掉进了冰窖一样,冷不禁“唉呀”一声叫出来。
众人听到赛牡丹的叫声,都大吃一惊,唯独喜梅喜出望外,她扑上前去扶赛牡丹。
赛牡丹睁开眼睛,环顾四周,见有个女子来扶自己,冰水实在太不爽了,难道她们也玩“冰桶挑战”?本要一下子跳将起来,马上想到原主重病一场,起得不能太生猛,怎么也得表现出“侍儿扶起娇无力”的感觉,便随着喜梅的手臂慢慢起身。